第469章 舍命不舍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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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遠聽得兵卒來報吃了一驚,濟河水道上布了二千水軍,又是成合圍之勢,怎麽殺了半個時辰,不但沒拿下那三艘貨船,反倒損失了許多舢板。
    薑遠帶著兩百多人劃了漕運司衙門的小船,往濟河上遊趕去。
    漕運司衙門的船不多,不可能裝下七百人,剩下的五百人徒步往交戰之處的河岸圍攏,以待隨時支援。
    此時,漕運碼頭與水軍大營之間這段水道,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戰鼓與喊殺聲相互交織,聲傳十數裏遠。
    三艘大貨船已被纏在河心位置,乘坐舢板的水軍士卒不斷的往貨船上扔飛爪。
    待得飛爪抓牢後,士卒們咬了刀順著繩索就往上爬。
    貨船上人影晃動刀光綽綽,每艘貨船上都有一百多穿著短打束身,手持長刀的漢子,但凡看見飛爪抓住船幫,便立即揮刀將繩索斬斷。
    爬在繩索上的兵卒失了繩索,立時便會掉入河中,隨即就被貨船上射下的箭矢射死。
    也有些僥幸跳幫成功的兵卒,但剛一上得船就會被貨船上的漢子們圍攻,當場斬殺,其屍體也會被推下河去。
    水麵上已漂著許多屍身,大多都是被砍死、射死的水軍士卒,隻有極少數的反賊。
    且,貨船雖被眾多水軍舢板咬住,但三艘貨船卻形成倚角之勢,一艘在前兩艘在側,仍往前衝去,試圖從包圍中掙脫。
    貨船高達丈許,舢板在它麵前,就像水耗子站在大象麵前一般。
    耗子再多,也很難將大象咬死。
    薑遠坐著的小船駛得近了,見得這情形不禁眉頭緊皺。
    殺到這般境地,樊解元卻依然沒有使用火攻或鑿船,顯然不願意損壞這三艘貨船,但如此這般,卻是拿將士們的命去填。
    “老樊,你他娘的舍命不舍財!”
    薑遠罵了一聲,命手下士卒劃著船快速樊解元的旗艦衝去。
    就在這時,三艘貨上的人見得後麵又有十數艘小船加入到了水軍的舢板群中,也變得更焦急起來。
    壓後的兩艘貨船尾部的布幔被掀了開來,露出四架弩機來,拳頭粗的弩矢,在月光與火把的映襯下,散發出森寒的光。
    薑遠見得這情形,嚇得亡魂皆散,急聲呼喊:“是八牛弩!都散開,快靠近貨船側舷!”
    薑遠在回南關見識過八牛弩,深知其厲害。
    隻要處在八牛弩的射程範圍內,就是神仙也挨不住一矢。
    當初薑遠就是用八牛弩,射死了北突先鋒官巴特爾,連人帶馬給釘在了地上。
    薑遠話音剛落,三隻巨矢直直的朝他所在的小船射來。
    薑遠與老兵們都曾使過八牛弩,早在見得一架八牛弩瞄準了自己的船時,就已趴倒在船艙中。
    一隻小兒拳頭大小的弩矢,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勁風將他的發絲都帶了起來。
    而劃船的那兩個水軍兵卒卻反應慢了一拍,被巨矢透胸而過。
    巨大的力道將那兩個兵卒帶得飛了起來,兩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與弩矢一起鑽入了水底。
    薑遠與幾個老兵見得這情形,不禁冷汗直冒,向來隻有他們用八牛弩射別人,今日卻差點被別人用八牛弩射死。
    “真是見鬼了!八牛弩不是隻能仰射與平射麽,怎麽距離如此之近之下,還能發射!”
    薑遠大罵一聲,此時也顧不得去想,為何貨船上的八牛弩與回南關城頭的不一樣,親自操了船漿拚命往貨船的船舷下劃去。
    隻要躲在貨船船舷下,八牛弩再牛叉也不能垂直發射。
    四架八牛弩射出的弩矢威力強絕,有數艘水軍的舢板被射穿了去,舢板上的水軍紛紛跳船而逃。
    但更多舢板上的士卒卻彎弓搭箭,朝貨船上射去,頓時箭雨紛紛,客船上的八牛弩頓時啞了火。
    趁著這個空檔,薑遠拚命朝樊解元的旗艦劃去。
    此時戰鼓聲變成三急一緩,圍攻三艘貨船的舢板紛紛退了開去,暫停了進攻,隻在外圍穿梭,不讓貨船衝出包圍圈,雙方僵持不下。
    薑遠的小船一靠近樊解元的旗艦,立即躍身一跳落在旗艦的甲板之上。
    樊解元所在的帥船,說是旗艦,其實也就比舢板大上一圈,船頭插了根竹竿掛了麵帥旗而已,實是沒有一點旗艦的威風。
    “老樊!怎的不用火攻!”
    薑遠上得旗艦就劈頭喝問道。
    樊解元一臉陰沉:“本將若使火攻,這些貨船不就完了麽!”
    薑遠見得樊解元果然如自己所想,還真是相舍命不舍財的王八蛋。
    他也不想想,這麽下去,水軍得死多少人。
    薑遠怒道:“老樊!你瘋了!將士們的命不是命麽!船上有八牛弩,多少人命能填得滿!下令鑿船放火,燒死他們算球!”
    樊解元虎目微眯:“侯爺!你也知道咱們水軍都窮成啥樣了,這些船上有咱們急需的物資,且這三艘貨船是戰船偽裝的,若是奪下來,咱們就不愁了!”
    薑遠怒火中燒,這些貨船與物資再值錢也沒有人命值錢,見得樊解元這般,頓時拔了帥旗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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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軍聽令!給我放火箭!”
    樊解元見狀立將旗奪了過來,高喝道:“都聽本都督之命,不許放火,不許鑿船!違令者斬!”
    薑遠見得樊解元瘋了,怒吼道:“樊解元,你他娘的就是個畜牲!”
    樊解元聽得薑遠的喝罵,臉上的皮肉抖了抖,手指也有些發顫,他何嚐又不知道這般強攻,是讓將士們去送命,但這些貨船與船上的物資,實是太多了。
    朝廷本就不重視水軍,如今有機會得到這麽多東西,怎能放過。
    更重要的是那三艘用戰船改裝的貨船,對於水軍來說,就是寶貝。
    樊解元是水軍大都督,他的將令高過薑遠,自是沒人敢放火鑿船。
    樊解元回頭看了一眼薑遠,手中的令旗卻是使勁一揮,旗艦船尾的戰鼓又擂動了起來。
    無數水軍舢板又向河中的那三艘大船圍攏,再次發動了攻勢。
    既然不能用火箭,又不能鑿船,將士們隻能使用飛抓繼續抓貨船,同時配合弓箭手壓製大船上的人。
    三艘貨船上的敵軍也是拚了命,船頭船尾的八牛弩又發動起來,頓時河道之上弩與箭紛飛,不斷的有人被射死。
    而抓上大船的飛爪根本不起作用,繩索依然會被斬斷,
    且就算有的繩索沒被斬斷,士卒們順著繩索爬時,也會被大船上的弓箭手當成活靶子。
    又戰了一盞茶的功夫,雙方互有死傷,但死得更多的卻是水軍兵卒。
    薑遠見得這情形目眥欲裂,吼道:“樊解元,你他娘的看不出來,對方船上的都是精兵麽!又占武器與大船之利,你還想死多少人!”
    樊解元此時也是雙目通紅,三艘大船上的兵力不過五百之數,卻讓他損失慘重,仗打到這份上,此時再讓他燒船,更是不可能!
    樊解元緊握著拳頭,又要揮旗,卻被薑遠一把奪了,又朝三喜喝道:“把那敲鼓的給我推下水去!”
    樊解元見得薑遠又奪旗,頓時怒了:“薑遠!慈不掌兵的道理你不懂麽!把旗還我!”
    薑遠瞪著樊解元:“慈不掌兵是這般掌的麽,明知不可為卻仍然要為,乃是莽夫!”
    此時最當前的那艘大船之上,那曾在漕運司衙門出現過的陰戾男,立在船中甲板之上,手提著一把長槍,臉上的怒氣也不小。
    原本按照計劃,在漕運司衙門水卒的領航之下,悄悄繞過水軍大營。
    卻不料剛離得漕運司衙門碼頭不足二裏,就中了水軍的埋伏。
    他知事情已敗露,此時隻有兩個選擇,要麽駕船繼續往濟河上遊衝,希望皇後娘娘的人馬能來接應。
    但往上衝卻是逆水行舟,根本甩不開多如螞蟻的水軍。
    且,皇後娘娘的人馬全布在燕安城內,來救他的機率幾乎沒有,就算衝到上遊,也不過是棄船而逃。
    那麽為今之計隻有調頭往來時路,順流而下逃入楚州明陽湖,到了明陽湖,水軍就奈何不了他了,到時再做打算。
    但此時想要調頭也是極難,後邊也有水軍舢板,且攻勢一刻不停,飛爪不斷的甩過來。
    幸好他這三艘船上的四百多人,皆是出自兩浙的精兵悍卒,皆精通水戰,又有大船與八牛弩護體,才沒有落了下風。
    水軍使了車輪戰,不斷拿人命來攻,長此以往,即便大船上皆是精兵,也有力竭之時,弩矢也有射光的那一刻。
    到得那時,便是船上所有人的死期。
    陰戾男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選擇調頭往明陽湖跑。
    陰戾男見得水軍突然停了攻勢,此時不跑還待何時,手中的令旗一揮:
    “傳令下去,調頭退往明陽湖!將堵路的舢板撞開!”
    東宮來的幕僚八字胡,見得水軍不再進攻,這才從船艙中戰戰兢兢的爬了出來,叫道:“錢先生,為何調頭,區區水軍,殺穿過去就是,船上的兵器還需快速送到太子手上!”
    陰戾男冷冷的看了一眼八字胡:“如今事情敗露,殺到上遊也是死!隻有退走另做他法了!”
    八字胡還想阻攔,卻見得陰戾男眼中殺氣四溢,哪敢再攔。
    八字胡朝船下一看,見得水軍帥旗所在的船上,立著兩個爭執的人影,看其穿著打扮,必是水軍將領。
    八字胡連忙對陰戾男道:“錢先生,那艘小船上插著的是帥旗,那船頭的兩人必是水軍將領!
    不如用弩機將他們擊殺,隻要將領一死,水軍就會群龍無首,也好方便咱們退走。”
    陰戾男男看了一眼水軍帥旗所在,卻是沒理會八字胡,連連揮動令旗讓三艘船調頭。
    另二艘大船看得令旗,立即開始緩緩轉帆側身,這船太大,調頭不是說調就能調的,得在河麵上劃出一個大弧行來。
    陰戾男見得三艘船都接了旗令,這才命手下的漢子們操控船頭的弩機,瞄向水軍的旗艦。
    薑遠與樊解元麵紅耳赤的爭執著,戰場最忌諱的就是將令不一,一個讓攻,一個不讓,水軍將士們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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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樊,不能這麽幹,你且聽我的!這些船跑不了!”
    薑遠冷靜下來,將令旗還給樊解元,這麽吵也不是辦法。
    再者,樊解元是軍中主將,薑遠若非是侯爺,又是鴻帝親封的豐邑大將軍,敢搶令旗,得被斬首八百回。
    樊解元接過令旗,卻是看得那三大艘在轉帆,氣急敗壞的叫道:“侯爺,有什麽辦法就快說,他們要跑了!”
    薑遠正欲說話,隻覺得身上的寒毛根根倒豎,想也沒想便將樊解元撲倒在船艙裏。
    “呼呼…”
    三支弩矢急射而至,釘在二人剛剛站立的甲板位置,將甲板釘出三個大洞來。
    樊解元見狀冷汗淋漓,若非薑遠將他撲倒進船艙,此時隻怕他二人就被釘死在了這船上。
    樊解元驚過之後,大怒:“娘的,敢射老子!給我殺…”
    樊解元還沒喝完,便被薑遠打斷:“不要再攻!老樊,讓將士們將舢板上掛錨上的鐵鏈撬下來!再讓營中待命的一千士卒全部出營,在岸上待命!快!”
    樊解元一愣:“為何撬鐵鏈?!”
    薑遠快速道:“你不是船也要貨也要麽,用鐵鏈連了飛爪,再用繩索相連!他們就斬不斷了!
    咱們幾千人馬,怎會奈何不了三艘船,將它們往岸邊拖,一旦擱淺就是他們的死期!”
    樊解元聞言目中精光暴射,這法子妙啊!
    薑遠又道:“令人去下遊漕運碼頭處,拉兩道大鐵索過河,咱們來個鐵索橫江,他們能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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