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海外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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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巳時朝會散去,太和殿外大雪紛揚,放眼望去皇城之中一片銀裝素裹之色。
薑遠與萬啟明踏著厚厚的積雪結伴而行,呼吸出的氣息騰起兩道細小的白霧。
“侯爺,下官嘴笨,方才一點沒能幫上忙。”
萬啟明呼出一口白氣,略帶愧疚的說道。
薑遠拍拍萬啟明的肩:“沒什麽,你又不是能說會道之人,比不得那些老油條。
你先著手準備工業園之事,錢的事我自會說服陛下,民夫工錢的事,我會另尋機會再說,你且放心。”
萬啟明點點頭,即然薑遠說會討來建工業園的錢,那他也便暫且信之。
再者,要錢這等事他也幫不上太多的忙,他能做的就是將工業園的規劃布署做得更細致一些,從側麵幫薑遠。
“豐邑侯且留步。”
薑遠與萬啟明身後傳來一聲磁性十足的喚聲,二人停下腳步轉頭看去,卻見工部尚書伍澤踏著積雪而來。
薑遠連忙一拱手:“下官見過伍大人,剛才幸得伍大人解圍,實是多謝。”
伍澤年約三十四五,與起居郎伍雲鑒極為相似,隻不過伍澤留的是長須,伍雲鑒留的是短須。
伍澤撫須一笑:“豐邑侯不必言謝,我也不過是順手而為,算不得甚。
倒是豐邑侯勇於開拓,敢為天下之先,我甚是欽佩。”
薑遠歎了口氣:“伍大人謬讚,若不是伍大人解圍,今日我怕是得不了什麽好。”
伍澤笑了笑,邊走邊說道:“說起來,今日你的確莽撞過了些,我有句話想送於你。”
薑遠又忙拱手:“伍大人請說。”
伍澤撫著胡須道:“你且看這大雪,現在下得這般厚凝固成一塊,但終有春暖之時,雪也會慢慢化開,你以為然否?”
薑遠露齒一笑:“伍大人說的我很讚同!但我等得起,大周等不起啊,就像一個重病之人,不敢用猛藥,何以治疾?”
伍澤沉默了一會:“劍有兩刃,爾當小心,家祖曾言你乃千古難見之才,藏拙些時日又何妨?”
薑遠卻轉頭看向一旁的梅樹:“與其等得春暖花開,我倒想做那迎雪寒梅,劍有雙刃,那我便造一把無鋒重劍。”
伍澤一怔,隨後大笑:“果然英雄出少年,好一個迎雪寒梅重劍無鋒,你有如此膽魄,倒顯得我有些膽怯了。
以後若有難事,可以來找我,我這個工部尚書或許也能幫上點忙。”
薑遠聞言一喜:“多謝伍大人。”
伍澤擺擺手大步踏雪而去,口中長吟:“雪寒難涼熱血兮,重劍無鋒卻長鳴…”
薑遠與萬啟明看著遠去的伍澤,不由得相視一笑,朝中還是有些人支持他們的,甚至也有薑遠一樣的抱負。
並非所有勳貴門閥都抱成一團,這無疑是件好事。
薑遠在崇德門外與萬啟明拱手而別,他們要做的事還有許多,即便四九寒天也不得閑。
薑遠帶著文益收、三喜在大雪紛飛的街道上慢步而行,往日繁鬧的大街,此時變得行人稀少,這種天氣沒有誰願意出門。
“東家,為何不坐馬車?”
三喜將雙手捂在嘴邊吹著氣,不解薑遠為何有馬車不坐,非得步行淋雪。
薑遠笑道:“大雪不常見,在雪天走走也是一番樂趣。”
三喜絲毫不覺得有什麽樂趣,隻覺手腳冰涼凍得要命,隻想快點回家,與胡女媳婦在熱炕頭講講開心的小故事。
但薑遠生了雪中漫步的興致,他與文益收也隻得陪著。
三人與一輛空馬車在空曠的大街緩行,一隊著奇裝異服,腰間配著薄片刀的隊伍從對麵走了過來。
大街上本就人少,這隊人打扮得又怪異,極其的紮眼醒目。
三喜打眼一看,側頭對薑遠說道:“東家,這些人穿得真是奇怪,大雪天穿個木屐也就算了,走路的姿態也有點怪異。”
薑遠卻是俊目一眯,鼻子裏噴出一股熱氣來:“這些是倭人。”
三喜與文益收對視一眼:“倭人?就是讓樊將軍吃了大虧的倭人?”
薑遠點點頭:“應該是了。”
三喜聞言一怒:“這些倭人在大周沿海燒殺搶掠,現在竟敢來燕安,東家,小的去弄死他們!”
文益收那隻獨眼中也閃爍著寒光,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之上。
薑遠抬手止住二人:“不要衝動,這些人應該是來朝賀陛下登基的倭國使者,不要妄動。”
三喜與文益收聞言,憤憤的哼了一聲,握著刀柄的手卻也鬆了開來。
那隊倭人見得大街上有三人注視著他們,也不由得神情一凝。
這些人身形要比大周人矮上一些,此時卻都挺直了腰背,目光中帶著警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傲慢。
那隊倭人不過六七人,領頭的是一個臉有絡腮胡的老者。
見得薑遠等人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又見薑遠著一身緋紅色袍服,猶豫了一下,竟徑直朝薑遠走來。
文益收與三喜見得這群倭人過來,手又握上了刀柄,“唰”的一下抽出了半截刀刃來,嚴加戒備著。
那領頭的倭人老者已走得近了些,見得薑遠的護衛抽了半截刀,麵色微寒,也按住了腰間的刀。
“我們從海外倭國而來,見過大周官員閣下!”
那老者上來便是一個九十度的彎腰頓首,態度謙卑有禮,讓拔了半截刀的文益收與三喜麵麵相覷。
薑遠背著手似笑非笑:“我與爾等又不熟,何須過來見禮,你等又怎知我是大周官員。”
那倭人老者輕抬了頭:“我等見得您身著大周官袍,又是紅色,應是在大周職位不低,見到您,自然要來見禮。”
薑遠這才拱了拱手:“你倒是很有眼力,大周話說得也很熟練,看來你對我大周風土人情極為熟悉嘛。”
倭人老者又一躬身:“我來往大周沿海數次,談不上太熟,略懂一二罷了。
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薑遠聞言心中冷笑,這老頭言說來大周沿海數次,不如說是過來燒殺搶掠的吧。
薑遠本不想與這些倭人多說,待得以後去蕩平倭國便是,但此時人家表麵上如此有禮,他做為大周的侯爺,也不能失了禮數:
“本侯乃大周豐邑侯。”
那老者聽薑遠是個侯爺,態度越發恭敬起來:“原來是豐邑侯,在下乃倭國使節團使節,井上麻野。”
薑遠客套道:“原來是井上使節,久仰久仰。
不知貴國使團為何而來?”
井上麻野答道:“本使團此來,一是朝賀大周新君登基。
二是,大周能人眾多,我倭國一向對大周向往至極,此來也想在大周學習一番。”
薑遠卻正色道:“難得你等有心,兩國交流也無不可。
但本侯聽說,你國之人在我大周沿海騷擾,燒殺搶掠不斷,不知你國的國君對此有何看法?還是說,就是你國縱使的?”
井上麻野聞言臉色微變:“豐邑侯閣下,我國國民一向遵守法紀,怎會有我國之人在貴國沿海騷亂,莫不是閣下認錯了?”
薑遠冷笑一聲:“認不認錯,你我心裏都有數,待得你回國之後,替我向你們國君傳達一句話。”
井上麻野又是一躬身:“閣下請說。”
薑遠道:“若貴國不知收斂不知體麵,他日,我大周定然幫你們體麵。”
井上麻野聞言一怒,薑遠可謂是指著他鼻子威脅了,他身後的幾個武士也滿臉怒色,手按在刀柄之上,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之勢。
文益收與三喜也不示弱,又將橫刀拔出來一些,三喜的一隻手也伸進了懷中握住了火槍。
隻要薑遠一下令,馬上就將這老頭的臉打成馬蜂窩。
井上麻野臉上的怒意閃了閃,揮手示意手下不要妄動,朝薑遠說道:“豐邑侯閣下,恕在下聽不懂您的意思,不過,您的話我定然帶到。”
薑遠也揮了揮手,讓三喜與文益收將刀收回刀鞘,笑道:“如此再好不過,沒什麽事的話,你請便,我大周有大好河山,你等多看一眼是一眼,說不定以後沒機會了。”
井上麻野也笑道:“來一趟燕安不易,我等自要好好領略。”
薑遠拱了拱手:“如此,本侯也不招待你們了,但本侯得提醒你們一句,爾等來朝賀,我大周自是歡迎的,但千萬不要違了大周律,這可不是在沿海。”
井上麻野依舊謙卑:“豐邑侯所言,我等定當謹記。”
薑遠也不廢話:“告辭。”
井上麻野卻是不移步:“閣下稍等。”
薑遠停下腳步:“還有何事?”
井上麻野目光灼灼:“豐邑侯閣下,您剛才即說兩國交流也無不可,在下可否借您護衛的佩刀一觀?”
薑遠眼珠轉了轉,不由得想笑,看看井上麻野腰間的薄片刀,自是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
也不得不讚歎一聲井上麻野眼光毒辣,隻看了半截刀身,就能看出橫刀的不凡來。
薑遠想都沒想便拒絕了,這橫刀在大周屬於橫空出世,他國之人見都未見過,豈可輕易示人。
雖說此刀以後會裝配軍中,成為製式兵器,井上麻野若想弄上一把也不難,但那是以後的事了。
現在薑遠豈會讓他先看,現在若是就被他仿了去,對大周沒半點好處。
薑遠朗聲道:“我護衛所佩之刀,一般人不能輕易看,看見全刀者必然見血,你還是不要看的好。”
井上麻野聽得薑遠不允,眼中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卻也不強求,又是一個鞠躬:“那即如此,在下就不耽誤閣下時間了。”
薑遠也拱了拱手,依然徒步而行,漸漸消失在風雪漫天的長街盡頭。
井上麻野看著薑遠等人消失的背影,謙卑之態早已收起,目光中閃動著陰狠與不甘之色。
“回驛館!”
井上麻野一揮手,朝大周招待使節的驛館而去。
大周的豐驛庭極大,各國的使節都有獨立的庭院,布置的也相當的豪華,茶水吃食都由大周承擔。
井上麻野回到倭國使節團居住的庭院,繞過一個回廊,到得一個房間前,彎了腰輕叩了房門,恭聲道:“屬下井上覲見親王殿下。”
屋內傳出清朗的聲音:“進來吧。”
井上麻野進得屋內,就見得一個穿著大儒衫,麵容算不得清秀卻也有幾分英氣,年約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跪坐在一張軟榻上,正獨自飲酒。
酒瓶的瓶身上貼有一張小紅紙條,上書“沈記八月香”。
屋內炭火極旺,烈酒的香氣彌漫在整個房間,那男子臉色微紅,想來是喝了不少的酒。
井上麻野腰彎得極低,稟道:“親王殿下,剛才屬下在大街上遇上一人,那人自稱豐邑侯,似對我倭國極有敵意…”
“…他那護衛所佩之刀,屬下生平未見,應是大周之寶刀…”
那被稱為親王的男子一邊飲酒,一邊聽井上麻野細細的將剛才之事說來。
“豐邑侯?”
那男子淡笑一聲:“此人本王倒是聽說過的,有些才華,卻未見其人,聽你說來,他也不過二十出頭,如此的年輕就身居高位,嘖嘖…不錯嘛…”
井上麻野道:“殿下,此人看似客氣和藹,但卻對我倭國敵意極大,又身居高位,怕是不是什麽好事。”
那男子皮笑肉不笑:“年輕的侯爺麽,氣盛一些也正常,有機會我倒想與他見上一見。”
井上麻野道:“殿下,此人即對我倭國有敵意,您不可冒險。”
那男子陰柔出聲:“據說那豐邑侯對格物之道極為精通,我等此次來大周不僅隻是探查其國力,此番入燕安也要學習他們的長處,我倭國偏處海外,與大周沒有可比性,這些你要清楚。
大周有句古話,叫取彼之長,補吾之短,我倭國要想打敗大周,就要學習他們的長處。
如果本王連一個豐邑侯都不敢去見,何以雄霸天下?”
井上麻野連忙伏身道:“殿下所言甚是。”
那男子飲了一口酒:“待得抽出空來,本王親去會會他!對了,你剛才說他的護衛所佩之刀你從所未見?你乃我國排前三的刀術大師,連你都稱讚麽?”
井上麻野回道:“他護衛所配之刀其形與一般刀具極為不同,屬下想討要過來一觀,他卻不允,不過依屬下判斷此刀的煆造之術定然非同尋常!”
那男子把玩著酒杯,自語道:“這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