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寒刀與火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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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邑侯府中堂之中,君臣幾人同桌而坐,沒有什麽山珍海味,皆是一些家常菜。
    薑遠家中的飯食,在整個燕安都極為有名,哪怕是一些普通的食材,到了豐邑侯府中的那些廚子手裏,都能做出非同凡響的味道來。
    趙祈佑夾了些粉條淺嚐了一口,讚道:“上回朕陪太上皇過來,這粉條忘記嚐了,今日一試,果然美味。”
    薑遠笑道:“這粉條初食自是極為美味,到得明後年土豆大量產出,人人都有得吃,那時可能就入不了陛下的眼了。”
    趙祈佑聽得薑遠話裏有話,笑道:“明淵,你留朕與諸位愛卿吃飯,定然還有別的原因,就別拐彎抹角了。”
    薑遠放下筷子正色道:“微臣留陛下與諸位將軍,確實還有事要說。”
    尉遲愚、樊解元與徐武徐幕兩兄弟聞言,皆疑惑的看著薑遠,不知他是何意。
    尉遲愚問道:“賢侄,有何事不妨明言。”
    樊解元也將啃了一半的豬蹄放了下來,抹了抹嘴角的油,可能因為趙祈佑在的緣故,也變得廝文起來:“豐邑侯,我等洗耳恭聽。”
    徐武與徐幕與薑遠不是太熟悉,也停了杯箸,端坐著靜靜的看著薑遠。
    站在趙祈佑身後的起居郎伍雲鑒,早已拿著紙筆,等著記錄君臣奏對。
    薑遠見眾人都看向自己,朝趙祈佑一拱手:“陛下,可否屏退左右?”
    趙祈佑身邊不僅隻有伍雲鑒跟著,還有數名宮女、太監在身邊侍候。
    趙祈佑見薑遠提出屏退左右,心神一凝,隱隱猜到薑遠要說的事極為重要,毫不遲疑的將一眾宮女與太監屏退。
    薑遠又拱了拱手,起身將掛在牆上的橫刀取了下來,對一眾人說道:“陛下,可認識此刀?”
    趙祈佑見薑遠拿著橫刀過來相問,笑道:“自然知道,這不是你的配刀麽?”
    以往趙祈佑常與薑遠混在一起,這橫刀他不但見過,還拿來耍過,再熟悉不過。
    不過,他對刀不太懂,也不知道這刀的妙處,隻覺比尋常刀具精美一些。
    又見薑遠的護衛人手一把,也隻道是尋常。
    樊解元也是見過這東西的,他與薑遠在濟洲攔截叛軍時,薑遠的護衛人手一把削鐵如泥的橫刀,殺敵如切菜,讓濟洲水軍的將領們看得直流口水。
    樊解元笑道:“侯爺,你留下我等,莫不是就隻為了讓我等與陛下看你這刀吧。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薑遠說著將橫刀抽了出來,輕挽了個刀花,但見寒光爍爍。
    尉遲愚與徐武、徐幕也是知道這刀的,也知道打造這種刀所需的精鋼極難煉製,所以還達不到普遍性。
    目前大規模裝配軍中的,也僅有上官重之的邊軍裝備了一小部分。
    尉遲愚歎道:“此刀雖好,但所需的精鋼不易得,上官重之的軍中也不過二千餘把,隻有隊正以上之人才有。”
    趙祈佑道:“朕不太懂刀,但尉遲老將軍說這刀極好,那便不會有錯了。
    工業園中的煉鋼坊馬上就會開建,到時煉出新鋼,朕命工部兵械坊日夜打造便是。”
    尉遲愚等武聞言一喜,若是大周所有將士都能配上此等利刃,那就真的如虎添翼了。
    趙祈佑又看向薑遠,笑道:“明淵,朕與眾愛卿皆知這刀是你製出來,你不會是想讓朕與眾愛卿誇讚你一番吧?”
    薑遠也笑道:“當然不是。
    這刀正如陛下所說,等得煉鋼新坊建成,便能大量打造。
    臣想說的是,這刀雖好,但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這世界上沒有最好,隻有更好。”
    薑遠見眾人皆做傾聽狀,頓了頓又道:
    “就像這桌上的粉條,初次品嚐覺得是美味,但若有更好的吃食,再看這粉條也就一般了。”
    趙祈佑與尉遲愚等人齊齊一震:“你是說,還有更好的刀?”
    薑遠正色道:“沒有,但有更好的兵器。”
    尉遲愚瞳孔一縮:“在哪?快快拿出來一觀!”
    徐幕與徐武也是一臉急切之色:“侯爺,我兄弟二人對兵器一道小有心得,可否取來讓我兄弟品鑒一番?”
    薑遠也不再賣關子,拍了拍手,門外的三喜提著一杆火槍進得中堂來。
    薑遠接過火槍,輕撫著槍身:“這便是了。”
    眾人皆是一愣,薑遠手中拿著的,就是一根黢黑的鐵管與一個木把組成的怪異物件,跟兵器沾不上半點關係。
    若非說這玩意是兵器,也不過就是一根空心鐵棍,看這怪異的形狀,怕是棍術大師來了,舞起來都費勁。
    因為不趁手。
    趙祈佑凝聲道:“明淵,朕的確不懂刀兵,但這分明是鐵棍子嘛,難道是朕眼花了。”
    為了確信自己有沒有眼花,趙祈佑還伸出一隻手掌,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尉遲愚、樊解元與徐家兄弟也麵麵相覷,薑遠拿根破鐵棍就說是兵器,這與指鹿為馬有什麽區別。
    若是在朝堂上,非得被言官們噴一臉的口水,然後再扣上一個欺君之罪。
    薑遠將火槍遞給趙祈佑:“陛下,可還記得那火藥?”
    趙祈佑聞言一愣:“火藥?此物與火藥有什麽關係?”
    尉遲愚等武將卻是心念一動:“那火藥裝在竹筒內便是煙花,難道要將火藥裝在這鐵筒中?”
    樊解元卻笑道:“侯爺剛才說此物是比那橫刀還要好的兵器,若是把火藥裝在這鐵管中,難不成對敵時放煙花給敵軍看?”
    在座的人都沒有笑,因為他們也是這般想的。
    “尉遲老將軍說得不錯,的確是將火藥裝進鐵管中使用。”
    薑遠臉上沒有一點嬉笑之色:“火藥並非隻能拿來放煙花或製炸藥。
    此物名為火槍,配合火藥使用可於百丈外殺敵,甲胄都不可敵。”
    樊解元聞言笑臉一收,再次看向趙祈佑手中的火槍,還是有些不信:“火槍?侯爺莫非誇大了?可否一試?”
    薑遠點頭道:“當然可以,先不急,吃完飯再試不遲。”
    趙祈佑抬頭看了一眼尉遲愚等人,見眾人臉上皆是急不可待之色,他自己也很想馬上知道答案,便道:
    “飯少吃一頓餓不死,現在就試試,豐邑侯你覺得如何?”
    薑遠見眾人都沒了吃飯的心思,便道:“陛下,家中不宜試火槍,咱們去一個隱秘之處!”
    趙祈佑當先站起身來,一抖袍擺:“明淵,前頭帶路。”
    薑遠也不遲疑,讓獨臂老李集合了十個老兵護衛,從庫房中取出十支火槍來,領著趙祈佑等人往壯元山而去。
    將元山深處的火藥工坊外,禁軍們已將此處團團圍住。
    火藥工坊的木柵欄極高,柵欄之上又蒙了麻布,守在外麵的禁軍隻聽得柵欄內‘砰砰’聲不絕於耳,根本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何事。
    但因趙祈佑曾下過旨,沒有旨意任何人不得入柵欄內,違者格殺勿論。
    禁軍們聽得那砰砰的巨響之聲,心中雖慌,卻也不敢進去查看,隻得幹等,但這一等就是一個下午。
    而此時的柵欄內,趙祈佑將龍袖挽得老高,袍擺提起來紮在腰帶之上,提著一杆火槍,瞄著五十丈外的木靶扣動了扳機。
    “砰…”
    一道火光伴著煙霧從槍管中衝出,五十丈外的木靶邊角被鉛丸擊中,木屑翻飛。
    趙祈佑仰天長笑:“哈哈哈…朕終於擊中一槍了。”
    “砰…”
    又是一聲槍響,五十丈外的那塊木靶被擊中靶心,被打出一個大洞來。
    樊解元得意洋洋的將火槍槍管拿到嘴邊,輕吹了一口煙。
    趙祈佑的臉色頓時黑了,他打了一下午,剛剛才上靶,樊解元馬上就將木靶打出個大洞,恨不得用槍托給他臉上來一下子。
    樊解元沒得意一會,就見得尉遲愚一槍將木靶的杆子給打斷了,木靶飛起老高。
    “承讓…”
    尉遲愚更得意,謙虛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兩聲槍響,飛在空中的木靶被打得稀碎。
    “尉遲老將軍,承讓了。”
    徐武與徐幕齊齊拱手,這回就不隻趙祈佑一個人臉黑了,尉遲愚與樊解元的臉更黑。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麽。
    尉遲愚與樊解元弓馬嫻熟,放個火槍卻被兩個青年將領給壓了下去,臉不黑就怪了。
    “再來!這次目標七十丈外的木靶!”
    尉遲愚雖老卻不肯認輸,拿著火藥就往槍管裏倒。
    趙祈佑也哼了一聲:“朕還怕爾等不成!來就來!”
    徐幕與徐武不語,隻一個勁的往槍管裏倒著火藥。
    樊解元眼珠一轉,悄悄背過身去,往槍管裏倒了兩大包藥,將鉛凡換成了鐵沙。
    這貨打得好算盤,一包火藥配一管鐵沙打不遠,配鉛丸又沒徐家兄弟打得準。
    那不如裝兩包火藥,再用鐵沙,大力出奇跡,打仗的事也算不得作弊,兵不厭詐嘛。
    薑遠撐著下巴坐在遠處歎氣。
    本來帶趙祈佑等人來試試火槍就回去,誰料這群人試了幾槍後,就舍不得撒手了。
    火槍這東西比弓箭好使得多,上手就會,多練幾槍後就有準頭了,且威力又大,誰不喜歡。
    就連趙祈佑這個連刀都沒拿過幾回的人,都能快速掌握,並還能上靶,這能不讓人上頭麽。
    “轟…”
    一聲巨響響起,將眾人嚇了一跳,隻見當先開槍的樊解元被震得大退數步,手中的火槍已飛了出去,本就黑的臉此時更黑,如炭一般。
    薑遠見狀連忙奔了過去,見得樊解元隻是被煙熏黑了些,其他的倒無大礙,這才鬆了口氣:“老樊,你他娘的耍小聰明,可別死在我這。”
    尉遲愚嘿笑一聲:“活該!你裝兩包藥,當我等沒看到麽?”
    趙祈佑卻是扔下火槍急奔而來,臉上的關切之色溢於言表:“樊愛卿沒傷著吧?”
    樊解元老臉一紅:“臣還好,謝陛下關心。”
    趙祈佑見得樊解元無甚大事,這才長吐一口氣,若是玩個火槍,將朝中大將炸死了,這就虧大發了。
    徐武與徐幕也上前來關切一番,但那嘴角的笑差點沒憋住。
    薑遠看看天色,對趙祈佑道:“陛下,天色不早了,今日不如就先到這吧。”
    趙祈佑有些意猶未盡,但天邊已起晚霞,再玩下去也不合適了。
    趙祈佑將手中的火槍交給三喜,擼了袖子整了龍袍,目光灼灼的看著薑遠:“明淵,這火槍當真是個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