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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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討價還價,血煞人屠見得薑遠咬死就給一兩銀子,反倒信了。
    如果薑遠開口就說給個千八百兩,外帶保他的命,反倒不可信。
    江湖人士,有自己的判斷標準,血煞人屠現在不在乎什麽錢不錢的,隻要不在這牢裏聞屎尿味與黴味就行。
    薑遠又問道:“旺財,你咋想出來的法子混進來的?”
    血煞人屠瞪了薑遠一眼:“我先聲明,我給你當護衛,你他娘的不能侮辱老子,老子叫廖發才!”
    薑遠忙點頭:“好的,旺財。”
    “我他娘的,總感覺老子的名字從你嘴裏吐出來,怎麽這麽別扭!”
    廖發才嘟囔了一句,答道:“這有何難,去酒樓吃霸王餐,逛窯子不給錢,這不就進來了?”
    “真乃人才!”
    薑遠豎了豎大拇指。
    廖發才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突然想起來,薑遠盡問自己了,他除了說自己是欽差,什麽都沒說。
    “哎,我說,你盡問老子了,你說你是欽差,你咋也進這大牢了?也是逛窯子沒給錢?”
    薑遠糾正道:“你現在是我的護衛,你得叫我東家,另外,別老子老子的!我都還沒稱老子!”
    廖發才本能的就想反駁,眼珠一轉:“我還是不怎麽信你,你一個侯爺,又是欽差,出現在這牢裏不合常理!
    你不說個二五六七八萬的,咱們就拉倒。”
    薑遠反問道:“你進來多久了?”
    廖發才隨口應道:“小兩個月了,咋了?哎,不是,是老子…是我問你,你咋又問上我了。”
    薑遠摸著下巴:“你可知外麵發了洪災?”
    廖發才道:“那自是知道的,死了不少人,我出去看過,慘不忍睹。”
    兩人說著,那躺在幹草堆上的牢友,卻是慢慢坐起身來,眼神飄忽不定的上下打量薑遠。
    薑遠此時已適應了牢房中昏暗的光線,見得這打量自己的人,穿得比叫花子還破爛。
    其臉上也盡是汙泥,也看不出歲數,但那雙眼睛卻是明亮無比。
    薑遠碰了碰廖發才:“那位兄台又是怎麽回事?”
    廖發才不屑的說道:“這貨進來有三天了,是個啞巴也不會說話。
    老子問他啥,他都不放一個屁,打他都不吭聲的那種,沒一點意思。”
    薑遠放下心來,這人都已進來三天了,應該不是田昌特意安排進來的。
    薑遠見這人一直盯著自己看,也不以為意,朝他抱了抱拳,繼續忽悠廖發才。
    “我告訴你也無妨,咱們都是自家人麽。”
    薑遠臉色又正經起來:“淮州遭了水患,河堤被衝垮幾十裏,百姓死傷無數,但朝廷又未得淮州府的災情奏章,陛下便命我來巡查。”
    廖發才哼了哼:“現在來巡查有個屁用,河堤垮了死了那麽多人,你來了就能讓他們活過來?”
    薑遠一巴掌扇在廖發才的腦袋上:“你能不能等老子說完?
    你若是不想知道,就趕緊把老子弄出去!我與你說這麽多廢話,你他娘的又聽不懂!”
    廖發才有些不服,憋紅了臉:“誰說老子聽不懂,你且說來!”
    薑遠拿著根幹草撚來撚去:“淮州府瞞報了災情,才致災後民不聊生,我若不來,豈不是還要死更多的人?懂了吧?”
    “誰料我在到得淮州府地麵時,遇上了刺客襲殺,手下護衛為保護我…唉。
    後來,我逃到了這瀧河縣,又被那個叫田昌的,賴死賴活的說老子是什麽莊長祿,這不就給逮進來了?”
    那看不清麵目之人,聽得莊長祿三個字,眼睛猛的一眯,不由自主的抓緊了一把幹草。
    薑遠與廖發才卻是沒有注意這個細節,繼續掰扯。
    廖發才摸著光頭,有些不信:“你扯吧,誰敢殺欽差…不對,你是說…淮州府的狗官要弄死你?”
    薑遠歎了口氣:“你還算不笨嘛!淮州府受了這麽大的水患,淮州府尹又封鎖要道,不讓災民逃荒,不就是怕朝廷知道麽。
    我這一來,他們就瞞不住了,不就得要殺了我麽,還好,現在田昌也不敢斷定我是欽差還是莊長祿,暫時也不敢下手。”
    廖發才聽得薑遠這麽說,連忙挪了挪屁股,離薑遠遠了些:
    “我了個艸,咱們剛才的雇傭關係不算,老子不認識你!”
    薑遠沒想到廖發才比他想的還不要臉,陰惻惻的笑道:
    “我本不想告訴你,你非要問!知道了又害怕了吧?
    你現在後悔也是不行了,我到時候就說你是我的故友或護衛,我死你也得死。”
    廖發才聞言臉都綠了,若是這樣,不但江湖上的人要殺他,淮州府的官不也得要弄死他?
    淮州府的官連欽差都敢下手,殺他這個江湖客,不就像弄死隻螞蟻一樣麽,那天下就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廖發才黑著臉撲向薑遠,大手又往薑遠脖子上掐,低吼道:
    “好你個狗官,你要死別拉上我!”
    薑遠也不掙紮,勸道:“咱倆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你想想,我是欽差哪,見官大三級!你跟了我,我給你封個英勇帶刀護衛,以後你就是朝廷的人了,哪個江湖人敢動你?”
    廖發才哪肯上當:“你自己都快給人弄死了,你還想拉我下水?你給的那狗屁護衛,又有何用!”
    薑遠擺手道:“就你這腦子,要不怎麽我是侯爺,你是個江湖混子呢?
    你想想,我若不是有難,我憑什麽給你一個官方身份?
    現在正是看你表現的時候,是你立功的時候!救欽差,是多大的功勞!富貴險中求的道理,還需我教你?”
    廖發才聽得這話,又鬆開了手,使勁抓抓腦袋:“好像,也是這麽個理!”
    薑遠語重心長:“自然是!患難才能見真情,旺財,機會隻有一次啊!”
    廖發才在牢房裏來回踱了幾步,牙一咬:“老子賭了!你可別騙我!”
    薑遠猛點頭:“欽差怎會騙人!”
    “好!咱們這就走!”
    廖發才貼著牆根一躍,抓住了牢房頂端的木柵欄,輕輕一推,兩根木柵欄便脫了開來。
    顯然頂上的木頭早被他將榫頭弄斷了,隻是虛架在上麵的而已,難怪他說來去自由。
    就在廖發才要爬上木籠般的木牢頂端時,卻又突然跳了下來,迅速的將那兩根脫落的木頭擺回原位。
    “有衙差來了!”
    廖發才往牆角一靠,將眼睛閉上裝起了死,此時果然有幾個衙差提著水桶,拿著馬勺走了進來。
    “開飯了!”
    那幾個衙役拿著馬勺,在牢房的木柵欄上敲了幾敲,高聲叫喝。
    牢中的犯人們聽得吃飯了,爭先恐後的拿著破碗伸出柵欄來。
    幾個衙役像喂牲口一樣,從水桶中舀出渾濁的水來,倒進犯人們的破碗中。
    那些犯人看也不看,拿著碗就往嘴裏倒。
    薑遠見得這情形,小聲道:“進大牢還有口湯喝,比外麵的餓死的流民還強上一些。”
    廖發才輕哼道:“屁!你一會就知道了。”
    放飯的獄卒到了薑遠與廖發才的牢門前,拿著馬勺不耐煩的敲了敲:“起來吃飯!”
    廖發才靠著牆一動不動,薑遠也裝作沒聽見,與他們關一間牢房的啞巴牢友,卻是低著頭爬了過去。
    獄卒也不管那麽多,馬勺伸進桶裏一攪,三大勺渾濁的不明液體,甩進了牢門後擺著的瓷碗中。
    那啞巴牢友端起其中一個碗,剛遞到嘴邊就是一陣陣幹嘔,但卻還是大口的喝了下去。
    他喝完了自己的,也不去動另兩個碗,又徑直爬了回來,眼神直勾勾的看著薑遠。
    薑遠見得獄卒走遠了,起身拿過碗來一看,隻見得渾濁的碗裏,飄著半個老鼠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廖發才笑道:“現在知道了?”
    “真他娘的,我出去非弄死他們不可!”
    薑遠將手中的碗砸出牢房,低聲咒罵,此時洪水剛退,這老鼠是怎麽來的可想而知。
    這是唯恐瀧河縣的瘟疫擴散得不夠快,竟然給犯人吃這種東西。
    薑遠砸碗的聲響驚動了獄卒,提了馬勺便衝至牢門前,指著薑遠罵道:
    “你他娘的想幹什麽!不吃以後就沒得吃!餓死你個王八蛋!”
    薑遠雙目欲噴火,卻是一言不發。
    “哈哈哈…”
    一聲尖利的笑聲傳來,田昌背著手從過道的陰暗處走來,在薑遠的牢門前站定:“嫌吃的不好?”
    田昌說著一揮手,一個獄卒端著一個放滿酒肉的餐盤走了過來。
    “你隻要承認你是莊長祿,並把你藏著的東西交出來,別說酒肉什麽的,府尹大人都會待你如上賓。”
    薑遠模棱兩可的回道:“我藏的東西多了去了,你想要什麽?你敢訛詐我這個侯爺?”
    “侯爺?”
    田昌哼道:“莊長祿,你還是別裝了!本公子已讓人去通知府尹大人與縣令大人。
    等得他們回來,認出你是假冒的侯爺,你會比死還慘!
    你不如痛快的招了,將東西交出來,大家都好。”
    薑遠看得田昌這副猖狂的嘴臉,低聲道:“東西交出去也不是不行,府尹大人可會饒我的命?”
    田昌一看有戲,臉上浮出喜色,拍著胸口道:“你放心,隻要你交出東西,本公子保你無憂。”
    薑遠摸著下巴想了想:“好!你近一點,我告訴你東西在哪,你且去取來。”
    田昌心下更喜,眼中卻是閃動著寒意,隻要拿到想要的東西,便立即將薑遠弄死。
    田昌不疑有詐,走近了幾步,將耳朵靠了上來:“你且說!”
    薑遠臉色猛的一變,伸手便抓住田昌的耳朵,使勁往裏拽,獰笑道:
    “你他娘的,敢抓我這個侯爺!你真是好膽!”
    田昌被薑遠抓了耳朵,隻覺耳朵快要被扯掉了一般,疼得嗷嗷亂叫:“鬆手!你敢這般,我殺了你!”
    薑遠獰著臉使上了全部力氣,將田昌的耳根拉裂開來,恨聲道:
    “老子是豐邑侯,你以下犯上,老子不給你點教訓,你當老子是泥捏的?!”
    薑遠篤定在江竹鬆與唐明誌回來前,田昌不敢動他,此時不報一報心裏的恨,還等什麽時候。
    “放手!”
    幾個獄卒見得這情形,揮了棍便朝薑遠的胳膊打來。
    薑遠連忙一鬆手,將手縮了回來,惡狠狠的看著田昌。
    “莊長祿!老子要殺了你!”
    田昌捂著被撕開一道口子,流血不止的耳朵,怒聲嘶吼:“給我開了牢門,打死他!”
    薑遠冷笑道:“田昌,你敢動本侯一根手指頭,本侯便將你碎屍萬段!速讓江竹鬆來見本侯,本侯要看看他敢不敢動我!”
    薑遠極其囂張,竟令暴怒的田昌冷靜了下來,此時他根本分不清這人到底是侯爺還是莊長祿。
    但不論是莊長祿還是豐邑侯,他此時都不敢下手。
    若此人是莊長祿,誰知道他把奏章、賬本等東西這些東西藏哪了,又或者給了誰?這時候弄死了他,得不償失。
    若此人是豐邑侯,鹽店逃了的掌櫃與夥計,又還沒抓著滅口。
    若動了此人,消息萬一漏回了燕安,田昌得被滅九族。
    如此這般,田昌雖怒也不敢貿然動手,要殺這人,也得把鹽店的人抓著才行。
    “你行!你給我等著!”
    田昌惱怒之下,捂著耳朵出了大牢,喝令所有衙役出去搜捕鹽店的人。
    隻要抓著鹽店的人將其全殺了,不管牢中這人是不是豐邑侯,都要他死!
    “嘿嘿,侯爺夠膽!你都這個鬼樣子了,你還敢惹田昌這貨!這人心胸狹小又短視,心還毒,你可要小心了。”
    廖發才抱著胳膊,嘿嘿笑道。
    薑遠呸了一口:“他還不敢動我,咱們趕緊走!等得江竹鬆回來,我就活到頭了。”
    廖發才卻道:“現在不急了,等半夜時分更穩妥。”
    此時那啞巴牢友突然開了口:“你真的是豐邑侯?”
    薑遠與廖發才齊齊轉頭看去:“你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