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公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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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竹鬆聽得薑遠要將他押去遊街,眼神中盡是恐懼之色,發瘋一般的吼叫:
    “薑遠,你休得羞辱本官!本官即便有罪,也得被押解進京,大理寺與刑部才能定罪!”
    薑遠冷笑一聲:“本欽差代天子巡視,如天子親臨!爾等罪大惡極,當從重從嚴從快!
    大理寺與刑部來此也是這麽判!押下去!”
    獨臂老李等護衛上前將他按住,郎顯拿著簽牌左右開弓,狠狠的抽在他的臉上,牙齒都被扇飛了出去。
    衙門外早備有四輛囚車,一眾護衛將江竹鬆、唐明誌與田昌、孔副班頭扔了進去。
    這囚車其實就是在馬拉的板車上放了個木籠,但卻是有點門道的。
    木籠的頂端固定著一副枷鎖,犯人塞進去上了枷鎖後,就隻能站著,想蜷縮著不露臉都是不成。
    站不起來的,就隻能被枷鎖夾著脖子,像掛臘肉一般,滋味極不好受。
    江竹鬆等人的囚車後麵,還有二百多被五花大綁的瀧河縣惡吏,皆被繩索串在一起,個個麵如死灰。
    平日裏耀武揚威,欺壓良善凶神惡煞的小吏們,此時皆成階下囚,哪還有往日裏的得意。
    昨夜薑遠讓莊長祿帶著人,在瀧河縣城中貼滿了今日公審的告示。
    城中的百姓與災民們,大多都已知曉欽差大人今日要公審江江竹鬆等人,無數的百姓早已在衙門口等著了。
    見得江竹鬆與唐明誌等人被押上囚車,群情頓時激奮起來。
    有哭嚎著要讓江竹鬆與唐明誌償命的,也有怒罵著朝他們吐口水的。
    更有許多災民撿了石塊、土塊用力朝囚車砸去。
    更有甚者,不顧兵卒的阻攔,撲上前撕咬那些被繩索綁住的小吏。
    若不是兵卒全力阻攔,這些人估計會被當場撕成碎片。
    可見百姓對瀧河縣的這些官吏,恨到了哪種地步。
    繞城遊街三次後,江竹鬆已是奄奄一息,頭已被石塊砸得像豬頭一般。
    唐明誌也沒好到哪去,先前在公堂上暈了過去,硬生生的被石塊砸醒。
    相比江竹鬆與唐明誌,田昌更讓瀧河縣的百姓憎恨,扔向他的石塊、穢物更多。
    許多喪天良的惡事,都是田昌親自帶著人幹的。
    打砸搶燒,逼良為娼,強奪他人家產的事,都是他出的麵。
    西城菜市口已搭起了一個巨大的台子,上千朱武關的兵卒將這台子圍住,組成人牆將百姓擋在台下。
    穿著朱柴侯爺袍服的薑遠坐在台正中,兩側站著獨臂老李與廖發才等護衛。
    身後則是三百禁軍扛著欽差的儀仗旌旗,穿著魚鱗甲的郎顯、花百胡,與一身青衣勁裝手提長劍的杜青,立於旌旗之下。
    二將一俠,盡顯淩冽之氣。
    薑遠這番排場極大,倒不是他喜歡張揚,而是必須要這麽整。
    他是欽差,代表的是大周朝廷,江竹鬆與唐明誌等人所罪孽馨竹難書,造成的民怨太大。
    薑遠就必須要拿出態度來,以證明朝廷對此事極為重視,讓百姓能感覺到天子懲惡的決心。
    江竹鬆與唐明誌、田昌,以及二百多小吏被押上高台,皆被按倒跪下。
    薑遠一揮手,自有兵卒抬著兩大捆寫著斬的木牌上來。
    那二百多惡吏見得這木牌,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他們以往都是給別人插這玩意,此時自己也要被插上這木牌,怎會不知是怎麽回事。
    先前說了,這些惡吏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所犯之事,若按正常來判,也最多是一個流刑或坐監。
    他們本就是吏卒,怎會不懂自己的罪行輕重,所以這部分人其實是不怎麽害怕的,覺著自己根本不會死。
    誰知欽差大人不按套路出牌,在這台上的有一個算一個,人人領了塊“斬”牌。
    “欽差大人冤枉啊…”
    “大人,我等罪不至死啊,饒命…”
    這部分小吏哀求哭嚎的求饒,此時才知道害怕起來。
    薑遠麵無表情,一拍驚堂木,大喝道:
    “肅靜!爾等哭嚎求饒也是無用,本欽差稍後自會說明緣由!誰敢嚎哭者,掌嘴!”
    那些哭嚎的小吏充耳不聞,他們隻知自己馬上就要腦袋搬家,現在不求饒還等什麽時候。
    站在旌旗下的花百胡一揮手,十幾個手持簽牌的禁軍兵卒上前,物理止哭,效果極佳。
    此時,又有禁軍兵卒抬上來兩大摞狀紙來,堆在一起能有大半個人高。
    這些狀紙都是這十來天,瀧河縣百姓的血淚控訴。
    由於告狀的百姓太多,不識字的百姓也多,薑遠不得不讓郎顯派出軍中十幾個錄事,在衙門口設了桌椅,代人寫狀紙。
    十天下來,衙門的文房中狀紙堆如山,現在搬來菜市口的狀紙還是經過分揀的,沒個人命案的狀紙都沒資格在這裏出現。
    “將淮州府原府尹、瀧河縣原縣令押上前來!”
    薑遠輕喝一聲,幾個禁軍兵卒拖了江竹鬆與唐明誌,扔在薑遠的案前。
    此時二人早已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像灘爛泥一般癱在台子上。
    不得不說江竹鬆生命力極其強,遊了三次城挨了無數百姓的石塊,此時仍睜著眼瞪著薑遠,眼中的惡毒之色極濃。
    薑遠見得江竹鬆的嘴一張一合,側耳細聽了一番,冷笑道:“江竹鬆,事到如今你還咒本欽差不得好死?
    你還是先想想,你到得陰曹地府後,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會不會放過你吧!”
    此時台下的百姓越聚越多,竟然比糧倉發糧時人還多。
    一眾百姓瞪圓了眼睛咬著牙,目光死死的看著高台上的一眾犯人。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不知誰起了個頭,台下的百姓漸漸呼喊起來,聲浪從弱到強,如雷聲滾動,整個瀧河縣城可聞。
    瘦猴與賴狗二人,被周小魚以及幾個周家村的村民抬著擠在人群中。
    他倆還太虛弱,卻仍嘶啞著嗓子,用盡所有力氣跟著喊。
    薑遠低頭凝視著江竹鬆與唐明誌:“爾等看到了?百姓恨不能食你等之血肉,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江竹鬆與唐明誌此時除咒罵薑遠,還能有什麽話說?
    他們自己幹的那些事,又怎會不清楚。
    田昌田大老爺見得這情形,卻是嚇得屎尿齊出,身體如篩糠。
    往日裏作威作福的田爺,什麽時候見過這被萬人喊殺的壯觀景象。
    薑遠站起身走至高台邊緣,大聲喝道:“瀧河縣的鄉親父老們!請靜一靜!聽本欽差說幾句話!”
    薑遠連喊數遍,才將百姓們的怒吼聲壓了下去:
    “瀧河縣的鄉親父老,江竹鬆與唐明誌為官一方,卻不思造福百姓,反而貪贓枉法欺下瞞上,致淮州府百姓深陷水患之災,百姓死傷無數!”
    薑遠朝燕安拱了拱手:“陛下得知淮州百姓因水患流離失所,深感悲切!
    又因江竹鬆等人所為,而龍顏震怒,特命本欽差來此賑災除惡!
    眾位瀧河縣的父老鄉親,善惡皆有報,本欽差已將瀧河縣,乃至整個淮州府的官員、小吏捉拿。
    陛下命本欽差從重從嚴從快懲治,以給鄉親們一個交待!朝庭從未放棄過任何一個大周子民,陛下愛民如子,怎能容這些惡吏橫行!”
    一眾百姓聽得薑遠說朝廷並未放棄他們,不由得落下淚來,皆跪倒在地,齊聲高呼:
    “陛下聖明啊!欽差老爺勝青天,請給我們做主啊!”
    薑遠壓了壓手,高聲道:“眾位鄉親寫的狀紙,本欽差都仔細看過,可謂樁樁血淚,件件駭然!我對朝庭中出了江竹鬆這等敗類,深感羞恥!
    鄉親們,是本欽差來晚了,本欽差若早來一點,也不至於讓他們造這麽大的孽!”
    薑遠說著,朝一眾百姓跪下,用力三磕頭:“本欽差對不起眾位鄉親!”
    薑遠這一手,讓一眾百姓感動不已,紛紛還禮齊呼:“欽差大人不可!不是您之錯,何須如此!”
    薑遠如此做也是沒辦法,要想快速平息民怨,還得讓這些百姓重拾對朝廷的信任,這三個頭必須要磕。
    這就相當於大災之年,天子下罪已詔一個道理。
    薑遠起得身來,回到案台之後,手中的驚堂木一拍:“江竹鬆、唐明誌聽判!”
    說是公審,其實不用真的像在衙門公堂上那般,還要審問犯人所犯之罪,隻需直接下判即可。
    這麽做的目的,就是讓百姓們知曉,正義遲早會來,惡人必得嚴懲。
    不但起一個以儆效尤震懾宵小的效果,還能讓百姓的積壓的怨氣與情緒渲泄出來。
    “淮州府前府尹江竹鬆,貪墨固堤銀錢,致水患肆虐,百姓死傷數萬!
    且不僅不賑災,還放任奸商抬高糧價,封鎖要道致災民無法活命,至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又濫抓青壯修堤…”
    薑遠根據莊長祿提供的罪證,一連念了幾十條江竹鬆所犯之惡,每一條都能領得鬼頭刀一把。
    但以上這些罪,也僅僅是隻誅他一人,並罰沒家產而已。
    接下來才是重點。
    “…江竹鬆、私調鄉軍,謀害淮州府少尹莊福山,公然圍殺當朝王侯、欽差,此乃謀反大罪,罪證確鑿!
    判處江竹鬆九族皆誅,江竹鬆本人行車裂之刑!”
    判決一下,瀧河縣城的百姓再次高呼薑遠為青天。
    判完了江竹鬆,隨後又判處了唐明誌與田昌、孔副班頭,他們與江竹鬆的下場一模一樣,九族盡誅。
    首惡都沒什麽好的下場,但讓人意外的是,一個兵房小吏也被單獨拎了出來,判的同樣是車裂,九族一樣沒跑得了。
    這個小吏姓王,往深裏一查,還是鹽店小廝王金福那個當獄頭的遠親的兒子。
    那天夜裏,薑遠隨周小魚等人逃荒時,就是這個小吏指使鄉軍,在官道上濫殺災民。
    薑遠曾發誓要滅他十族,但大周律上沒有十族一說,便按律判了個九族。
    判令一下,郎顯一揮手,早已整裝待發的一千朱武關將士,由兩個致果校尉領兵,拿了族譜與輿圖徑直出城去了。
    至於去幹什麽,也就不言而喻。
    薑遠目光掃過那二百多癱倒在地的惡吏:
    “本欽差知道你們其中有些人,所犯之罪不至斬首,但爾等助紂為虐常年作惡,人數竟達數百之眾!
    如不嚴懲,朝庭如何立威,百姓如何信服?!如若不然,天下間還真以為我瀧河縣裏無好人了!
    你們該慶幸皇恩浩蕩,隻斬爾等而不累及家小!”
    那些哭喊叫冤的惡吏聽得這話,有的直接嚇暈,也有的如田昌那般屎尿橫流醜態百出。
    這些小吏皆心中後悔不已,若早知會落得如此下場,當初又怎會行那些惡事。
    治瘟疫的藥都不夠,又哪有他們的後悔藥要吃,此時悔之晚矣。
    瀧河縣裏這些吃官麵飯的,唯一沒有受到波及的,是瀧河縣的四個劊子手。
    這些劊子手幹的是殺生的活,往日裏反倒本份安生,敬畏律法。
    隻是讓這些劊子手沒想到的是,有一天他們會行這麽多的刀刑,恐是要加個班才能幹得完了。
    就是不知道欽差大人給不給加班的賞錢。
    判完了這些惡吏,隨後輪到的是瀧河縣哄抬糧價,以及攀附當唐明誌欺壓鄉裏的一眾鄉紳,總計二十餘人。
    這些人聯手哄抬糧價,造成的惡果同樣不小,甚至更嚴重。因他們的囤糧抬價,直接導致災民陷入無錢買糧,或有錢無糧的兩難之境。
    災年流民四起,人相食的慘劇、因糧造反等事,都與奸商哄抬糧價脫不了幹係。
    但大周律上規定,奸商哄抬糧價,判的最高刑罰是罰沒家產後充軍。
    薑遠卻也是判出了斬刑,理由是逼百姓造反者視同謀反。
    謀反者誅九族,但薑遠又法外開恩,隻斬他們本人以及罰沒家產,家眷則流放。
    眾多判決判下,時已至午時,薑遠從木桶中抽出一隻令箭扔了下去:“驗明正身!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