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天上來的神仙男女
字數:8220 加入書籤
杜青帶著獨臂老李與廖發才出了府尹衙門調查去了,薑遠飲了口茶又道:
“這幾日新任府尹龍川白早出晚歸,將淮州府賑災事宜整頓得條理分明,倒是省了我許多事。
若無太重要的事,咱們也該回京了,嶽父大人以為如何?”
上官雲衝點了點頭:“龍川白此人是康武十四年的進士,在湘潭從縣令做起,一路升至湘潭府尹,頗有些能力的。
本來按理說,他應升遷至太守,但太上皇認為太守節度一道,權力過大。
如今,大周太守一職已是空有其位而無其人,皆以州府而定。
但龍川白確實有些功績,那時又逢都水使何允謙勾結太子,便調了他來頂都水使之位,算是給他升了一級。”
“龍川白在京沒有什麽根基,出身也是書香小戶,與門閥士族沒有多大的牽扯,所以陛下才讓他來淮州。”
薑遠聞言,摸著下巴前後一細想,這才明白為何趙祈佑剛坐上龍椅,朝中大臣就迫不及待的倒逼皇權。
這事不是突然發生的,而是門閥士族積怨已久的必然結果。
鴻帝在位之時就已布下了局,逐漸取消太守製,隻留了位子卻並不再任命新的太守。
如此一來,太守漸漸就沒了。
而各道的太守,以往大多都是門閥士族的人在擔任,權力極大,有的甚至能壟斷一道的軍政大權。
鴻帝將原本歸屬太守的權力,分散下放到州府,且大量啟用無根基的寒門中人任府尹。
門閥士族能掌控的權力被稀釋,而皇家以此緩慢集權,長此以往對世家士族極為不利。
他們自然就會反抗。
就算沒有這一次水災,門閥士族的反擊也會到來,隻不過這次水患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契機罷了。
加之趙祈佑剛上位,根基還沒徹底紮穩,門閥士族怎會放過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上官雲衝又道:“你這次回京之後,怕是要擔實職了,陛下壓力太大,不會讓你再閑著的。”
上官沅芷哼了聲:“好似夫君沒有任實職,就閑著了一般。”
黎秋梧也附和道:“就是!看似閑散侯爺,出謀劃策哪樣少了夫君。”
上官雲衝撫著胡須道:“這不一樣,無實職,僅出謀劃策不會與任何人正麵衝突,但若擔了實職,就難說了。”
薑遠眉頭一擰,搖了搖頭:“實職萬不能擔的,擔了就走了父親大人的老路了。”
上官雲衝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薑遠:“天下人為棋子,誰又能真正跳脫在外。”
薑遠笑道:“世人下棋,皆說觀棋不語真君子,我又不是君子,也不是棋子。”
上官雲衝一怔,細細一琢磨,突然哈哈大笑:“賢婿所說有理,喝茶。”
上官沅芷與黎秋梧聽得莫明所以,皆不明白他們打的什麽機鋒。
“爹,夫君,您們這是什麽意思?”上官沅芷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上官雲衝哈哈笑道:“你們無需懂,隻需記住,鐵匠鋪的鐵匠隻管打刀,而不是成為刀。”
上官沅芷與黎秋梧聞言,心下恍然,卻是懂了。
薑遠不願擔實職,也不願走薑守業的老路,是不願成為皇家的刀。
刀,終究是為人所用的,而刀總有生鏽的一天,到時候要麽刀折刃斷,要麽藏於庫房。
上官雲衝站起身來,抖了抖袍服:“為父去整頓軍務,安排回程事宜。
芷兒、梧兒,你二人與遠兒這兩個月聚少離多,就不用回營了。”
上官雲衝說走便走,抬了步便離了後宅。
上官沅芷與黎秋梧俏臉微紅,媚眼看向薑遠。
黎秋梧嬌媚一笑:“可惜了,沒能給夫君帶些枸杞桑葚酒來。”
“噗…”薑遠一口茶噴了出來,嗆個半死。
上官沅芷與黎秋梧架了薑遠就走:“夫君,這些日子都在忙,也沒聽你細說怎麽到得淮州之事,您與我們說說。”
這些日子薑遠與龍川白商討淮州府事務,經常忙至天明。
如今好不容易將所有事務交接給龍川白,得了空閑,薑家的田也得要耕了。
淮州府城的郊外,自救的災民借了官府的牛,將田耕了一畝又一畝,一遍又一遍。
又逐漸有了恢複生機之象,俗話說,希望在田野上麽。
杜青帶著獨臂老李、廖發才在官道上縱馬疾馳了一上午,他們要去最近的興桓縣。
百姓給薑遠與趙欣立長生祠一事,還沒有大麵積蔓延到淮州府城。
要想查清這事的來龍去脈,隻能到淮安下轄的各縣中去。
“杜大俠,老李,咱們已進興桓縣了!這天太熱了,咱們到前麵的樹蔭下歇息一番如何?”
廖發才抹了把額頭的汗,皮甲後的衣衫已全是汗水。
“好!”
杜青抬頭看看正烈的日頭,此時已值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長途趕路確實有些吃不消。
三人到得官道旁的一棵老槐樹下,見得許多百姓正對著一座用石塊搭成,高不過三尺的小廟不停的跪拜。
杜青三人下了馬,走近一看,卻見得樹下的小廟裏擺著一大一小兩塊木牌。
大的木牌上寫著:“豐邑侯薑公遠佑淮仁德真君長生祿位。”
稍小的木牌上則寫著:“瑞雲縣主趙氏欣安民仙姑長生祿位。”
看這兩塊木牌的成色,皆是新製的,上麵的毛刺都清晰可見。
“還真有長生牌位,不過這廟也太簡陋了,土地公怕是都不會住,東家不願百姓為他立生祠,咱們砸了這破廟便是。”
杜青的神情越發凝重起來:“砸不得!若砸了反而會起到逆反的效果!
像這種小廟,除了淮州府城外,隻怕淮州府各縣到處都是了,百姓家中定然也有,砸不完的。”
杜青絲豪不懷疑,待得災情過後,這些百姓定會要湊了銀錢修大廟,給薑遠與趙欣朔金身。
廖發才抓了抓腦袋:“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百姓自發設生祠,說明咱東家得人心嘛,不知東家為何還不高興。”
杜青搖了搖頭,他以前雖是一介遊俠,但他嶽父是許永茂,其妻柔兒又是暗夜使。
日夜相處下來,怎會不對杜青說起一些朝中軼事,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碰的。
民間常說得民心者得天下,連廖發才都覺得薑遠得了民心,這事能是什麽好事。
“這一招夠狠,這回有麻煩了。”
杜青自語了一聲,揉了揉臉扯了個笑臉,走近那些跪拜的百姓,朝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行了個禮:“長者有禮了。”
那白發老頭見得一個背著長劍,麵容俊朗無比的青年,溫文爾雅的朝他行禮,連忙還了禮:“公子客氣。”
杜青笑問道:“長者,你們這是拜的何人?”
白發老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杜青:“公子是從外地來的吧?不然怎會不知我淮州的大恩人豐邑侯與瑞雲縣主?”
杜青連忙又拱了手:“我等的確從外地而來,還真不知道豐邑侯與瑞雲縣主是何人。
你們這麽多人跪拜,不如給晚生講講。”
白發老頭聽得這話,頓時來了興致,拉著杜青走到一旁:“這事,還得從我們淮州水災說起了…”
白胡子老頭先從江竹鬆等人說起,一直說到薑遠如何怒斬貪官,賑災發糧安置災民,有償招民夫修河堤一事。
白發老頭撫著白須,搖頭晃腦的問道:“公子,你可知這薑公薑真君是如何到的淮州?”
“不知,長者細說。”
杜青做出饒有興致的樣子,順勢靠著老槐樹坐下。
“嘿,話說這暴雨來臨時,薑公薑神君在家中掐指一算,算得淮州有大災,便乘了一條過山青莽,從燕安的狀元溪順了水路直奔淮州而來…
途中遇上山妖水怪阻攔,阻真君下淮州!這些山妖水怪不是別人,正是江竹鬆與淮州府七縣令的惡魂所化。
這八人原本是鎮壓在沄瀧河底的妖孽,不知何故托生成人,入朝為了官,但妖法不減…”
杜青瞪了俊目,問道:“豐邑侯不是凡人麽,怎麽又成神仙了?”
白發老頭咧著沒牙的嘴,笑道:“公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薑公原本是天上的仁德真君,二十多年前就已算出,被壓在河底的八妖出世做亂,這才轉世下了凡間。”
杜青嘖嘖有聲:“還有這麽個說法?我怎麽從來沒聽過呢?”
白發老頭作出一副,我吃鹽比你吃的飯都多的模樣:“公子還年輕嘛,不知道也正常,哎,剛才我說到哪了?”
杜青答道:“說到真君騎蛇下淮州。”
白發老頭忙點頭:“正是說到這裏。
話說八妖欲攔薑真君下淮州,皆現了原形,一為蛤蟆精,二為蠍子精,三為…
薑公法力滔天,乘著青莽與這八妖大戰七日夜,終將這些亂妖原形斬殺,隻留得他們的人形體魄…”
杜青打斷道:“有沒有這麽誇張,豐邑侯真有法力?以前我也去過燕安,怎沒聽人說起過?”
這話頓引得這白發老頭不喜:“您這說的,薑公平日裏又不亂用法力,一般人哪裏會知曉。”
“是我孤陋寡聞了。”杜青連忙道歉,又問道:
“薑公殺妖救淮州百姓,那這瑞雲縣主又是怎麽回事?她有什麽功績?”
白發老頭又一撫胡須:“這就說來話長了。”
“那您長話短說。”
“話說這瑞雲縣主本是玉帝的第七女,號七星公主,她與德仁真君相互愛慕,但天規所定又豈可越界,此為愛而不得。
仁德真君為平淮州八妖之亂下了凡間,托生成豐邑侯,七星公主怕真君鬥不過八妖,也偷摸下了凡間來相助,托生在皇家,被太上皇封為瑞雲縣主…”
杜青摸著下巴道:“長者,您說的不對啊,那玉帝的七公主,不是被一個放牛的拐走了麽,怎麽又成這般了?”
那老頭一愣,怒道:“你這後生,民間亂傳之事怎可當真!什麽被放牛的拐走了,休得胡言!”
杜青又連連作揖:“對不住,我這嘴上沒毛,胡亂說的,你且再說。”
那老頭收了收怒氣:“話說薑公斬了禍亂人間的淮州八妖後,開了糧倉賑救百姓,活人命無數。
但他也因與八妖鬥法傷了元氣,七星公主為助薑公才下的凡,又怎會看著薑公拖著傷體為黎民操勞。
她與薑公一起救助百姓,親施糧食懲治惡吏,此功不比薑公少。
但七星公主是私下的凡間,隻怕日後回返天庭少不了責罰,按天庭的規矩,她會被鎮於神山之下五百年。
這種為情郎不惜自落凡間,又助情郎救百姓於水火,此乃大情也。
咱們也不是忘恩的人,設了長生祠,禱告上天請求輕罰。”
杜青咳嗽一聲:“那真是太慘了!”
那老頭見得杜青一臉感慨之色,歎道:
“誰說不是呢?但神仙有神仙的規矩,隻盼真君與七星公主在這凡間,能成就一段姻緣吧,否則回了天界,還是不成的。”
杜青咂咂嘴:“長者,您對天界的規矩挺懂啊!但豐邑侯為大周的朝庭欽差,瑞雲縣主是皇家之女。
他二人奉的是大周朝庭之命來的淮州,要謝也得謝朝庭吧?”
那老頭斜了一眼杜青:“年輕人不長記性,都說了薑公是乘青莽而來。
到了淮州後朝廷才下的旨封他為欽差,先後順序很重要!”
“哦。”
杜青淡淡的哦了一聲。
那老頭見得杜青還有些不信,靠近了些,又悄聲道:
“我跟你說,據說薑公建議朝庭給百姓分田!
你想想,若非薑公是仁德星君下凡,怎會有這等仁德之心!朝庭怎麽會想到這個,還不是薑公力諫的!
這話我對悄悄告訴你,你別外傳!”
杜青瞳孔猛的一縮,暗道不妙,怎麽還有這等謠言流傳出來了?
“多謝老丈告知!”
杜青拱了拱手,起了身便走。
那老頭卻似沒有說盡興,叫道:“哎,怎麽就走了,我再與你聊聊薑公與七星公主在天上的軼事。”
杜青上了馬,笑道:“晚生還要趕路,下回來找您聽故事。”
杜青與獨臂老李、廖發才又往前行了十數裏,一路找人打聽,聽到的都與先前那白發老頭所說並無太大差別。
杜青調了馬頭,對獨臂老李與廖發才道:“沒必要入興桓縣城池了,咱們速返府城衙門!”
廖發才被沿路百姓所講的故事吸引:“東家竟是天上星宿下凡,嘖嘖了不得啊!
我還想聽聽東家與七星公主在天上的事呢!”
獨臂老李卻問道:“杜爺,咱們不去興桓縣了?”
杜青搖搖頭:“無需去了,想來整個淮州府都在流傳這個故事,此事緊急,速回!”
杜青打聽到的傳言如此一致,已隱隱猜出是誰在背後推動這事。
他認為此人這麽做的目的,絕非是想嫁薑遠這麽簡單,但其中太深太陰暗之事,卻不是杜青琢磨得透的。
此事定然要急報於薑遠,讓他想個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