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大帳之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李元霸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姐”，以及隨後毫不猶豫地拋下武器，屁顛屁顛跟著那神秘女將進入瓦崗軍陣的場景，早已通過探馬的飛報，傳回了中軍大帳。
    方才還在為是否退兵而爭執不休的眾將，此刻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鴉雀無聲。
    “這……這算什麽事？”
    半晌，還是夏王竇建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臉上滿是荒謬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那李元霸……就這麽……跟著一個女人走了？”
    他看向李世民，語氣中帶著幾分質詢。
    劉黑闥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搖著頭，苦笑道：“我等數十萬大軍，連日攻城不下，損兵折將，如今倒好，被一個女人，兵不血刃地就拐走了我們最強的一張牌？”
    他這話雖然說得客氣，但其中的不滿和諷刺意味，誰都聽得出來。
    ”竇建德轉向麵色鐵青的楊林，“你也看到了，這仗……還怎麽打？
    李元霸一走，我軍士氣必然大跌。依我看，君墨淵此計歹毒，先是以李存孝激怒元霸，再遣一女子將其誘走，分明是算準了元霸的性情。我等再耗下去，恐怕……”
    他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再不退兵，怕是要全軍覆沒在此了。
    “退兵？退兵！”
    楊林猛地一拍桌案，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他須發戟張，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李世民，聲音如同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李世民！你給老夫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噌”地一下拔出腰間佩劍，劍尖雖未指向李世民，但那股凜冽的殺氣卻已彌漫開來。
    “先是你李家的三姑娘李秀寧，不明不白地落入君墨淵之手，成了他的壓寨夫人！如今，你李家的四公子李元霸，又在大庭廣眾之下，跟著一個瓦崗的女將進了虎牢關！”
    楊林氣得渾身發抖，聲音越發洪亮，帶著毫不掩飾的怒火與懷疑：
    “老夫問你！你李家到底是忠是奸？
    莫非……莫非你李淵早就暗中與君墨淵有所勾結，想要消耗朝廷兵馬，然後你們兩家再來瓜分這大隋的天下不成？
    這話一出，帳內氣氛更是降至冰點。
    其餘幾路反王聞言，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也變得複雜和猜忌起來。
    李世民隻覺得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他臉色煞白，額頭青筋暴跳，心中又急又怒，卻偏偏百口莫辯。
    諸位王爺明鑒！”李世民急忙拱手，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李家對大隋忠心耿耿，絕無半點反意！
    更遑論與瓦崗逆賊勾結！秀寧之事，乃是意外，我父親至今痛心疾首。至於元霸……元霸他……他……”
    他“他”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自己都懵了！
    那女將是誰？能讓李元霸乖乖聽話的女人，除了他姐姐李秀寧，還能有誰？
    可秀寧明明應該在君墨淵帳中，怎會突然出現在陣前，還穿著一身鎧甲？
    而且，君墨淵會允許她這麽做嗎？
    無數個念頭像亂麻一樣在他腦中打轉，讓他根本無法理清頭緒。
    “我也不知道元霸為何會如此！但請諸位相信，我李家絕無二心！
    ”李世民隻能咬著牙，如此辯解，但這辯解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哼！好一個不知道！”楊林怒極反笑，“你李家的人，一個接一個往瓦崗跑，你跟老夫說你不知道？真當老夫是三歲孩童不成！”
    “夠了！”李世民猛地一擺手，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諸位王爺，元霸乃我胞弟，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身陷囹圄！我現在就去虎牢關下，問個清楚！無論如何，也要將元霸帶回來！”
    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釋都是多餘的，唯有行動才能稍稍挽回一點局麵。
    “好！老夫倒要看看，你李世民要如何把人帶回來！
    ”楊林怒哼一聲，收劍歸鞘，“老夫也隨你同去！若那李元霸真是被妖人所惑，老夫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助你將他救出！但若是……哼！”
    後麵的話他沒說，但威脅之意已然 。
    當下，李世民、楊林，以及竇建德、劉黑闥等幾位主要的反王，也顧不上許多，各自點了數百親兵，便催馬直奔虎牢關下而去。
    他們心中都清楚，李元霸若真的徹底倒向瓦崗，那對聯軍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不多時，一行人馬便已馳至虎牢關下。
    隻見虎牢關城頭之上，旌旗招展，瓦崗軍士卒密密麻麻，嚴陣以待。
    城樓正中，一人身披銀甲，手持長槍，憑欄而立，正是瓦崗軍中有名的新銳猛將，楊再興。
    君墨淵此刻並未露麵，顯然是將這裏交給了他處理。
    李世民勒住馬韁，抬頭望著城樓，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朗聲喊道：
    “城上的瓦崗將領聽著！本公子乃李世民！速速將我四弟李元霸放回來！否則，休怪我等兵臨城下，踏平你這虎牢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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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聲音洪亮，遠遠傳開，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勢。
    城樓上的楊再興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容。
    他俯視著城下的李世民等人，朗聲笑道：
    “嗬嗬，原來是唐國公的二公子，李公子啊！失敬失敬！”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懶洋洋的調侃：
    “李公子此言差矣！什麽叫‘放回去’？元霸兄弟可不是我們綁來的，也不是我們擄來的。”
    楊再興攤了攤手，一臉無辜地說道：“元霸兄弟啊，他隻是……隻是太想念他姐姐了，特地來我們虎牢關裏，陪他姐姐住上幾日，敘敘姐弟之情罷了。畢竟，血濃於水嘛！”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目光掃過李世民那張越來越黑的臉。
    “再說了，我們君王有令，對於來訪的客人，尤其是元霸兄弟這樣的貴客，我們瓦崗上下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李公子盡管放心，令弟在我們這裏，有吃有喝，安全得很，保管過幾日還給你的時候，白白胖胖，毫發無傷！”
    “姐姐？！”
    李世民聽到“姐姐”二字，如遭雷擊，腦中“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著城樓上的楊再興，聲音都有些變調了：“你說……誰？！”
    方才在帳中他還隻是猜測，此刻從敵將口中得到印證，那股衝擊力更是無與倫比！
    楊再興似乎很滿意李世民的反應，他哈哈一笑：
    “還能有誰？自然是你們李家的三姑娘，我們君王如今的愛妻，李秀寧啊！”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猶如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李世民的心頭。
    “果然是她……果然是三姐……”
    李世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胸口發悶，幾乎要從馬背上栽下來。
    他早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
    這世上，能讓李元霸那混世魔王放下手中擂鼓甕金錘，乖乖聽話，甚至不惜臨陣“倒戈”的人，除了他那位智計百出、深受元霸依賴的三姐李秀寧，還能有誰？！
    難怪！難怪之前瓦崗軍陣中出來的那員女將，身形如此熟悉！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君墨淵竟然會用出這樣的計策，更沒有想到，自己的姐姐，竟然會真的配合君墨淵，將自己的親弟弟誘入敵營！
    一時間，李世民心中五味雜陳，有對姐姐的難以置信，有對君墨淵的切齒痛恨，更有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深深絕望。
    他臉色鐵青，雙拳緊握，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之中。
    這一下，他李家，他李世民，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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