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東城河，橋麵上是繁華都市，車流穿梭。
    橋下則是漆黑一片，像這座城市的暗角，藏匿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劉子明、蔣浩坐在河邊上，避開了亮化工程。
    遠遠的，唯獨可以看見兩個火點在一熄一滅，散發出橘紅色的光。
    像火苗，像火點，是一種帶有溫度的火源。
    蔣浩吸完了最後一口煙，差點燙到他的手指。
    在外漂泊了二十年，風餐露宿，窮困潦倒，他向來舍不得輕易將煙頭掐滅。
    猛地起身，他將手中短到不能再短的煙頭扔向了遠處的河麵。
    隨著煙頭在黑夜裏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蔣浩心中的憋悶在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釋放。
    “啊——”他對著遼闊的河麵放聲大喊了一聲，那些藏匿在心中二十年的憋悶和苦楚，頃刻間消失了許多。
    彼時的東城河，水波蕩漾。
    晚風拂過，河麵上掀起了層層漣漪。
    不遠處傳來了蔣浩若有似無的回聲，像另外一個平行空間裏傳來的聲音。
    劉子明的心尖在顫抖，他夾著煙的手指肉眼可見，在不停地震顫。
    他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見到死者蔣曉雯的哥哥。
    兩人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為了同一個目標，查明死者蔣曉娥、蔣曉雯死因，出現在東城河邊。
    劉子明抽光最後一口煙，猛地起身，將煙屁股拋向漆黑的長空，看著它落進水麵。
    “啊——”劉子明大聲喊了一嗓子，發現確實很舒服，心裏的壓力和焦慮舒緩了不少。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真相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相信我！我能幫助你！”
    言落，劉子明回眸看向蔣浩，一雙黑眸散發出凜冽的正氣。
    夜空中朦朧的月光灑下，蔣浩那張輪廓分明的五官上，嘴角抿了抿，點了點頭。
    “我信你，劉隊！”
    蔣浩伸出一隻手，劉子明笑了笑，伸出手。
    兩隻手握住時，能感受到對方的力量以及對方手部肌肉在高頻地顫動。
    黑暗裏，兩人坐在東城河邊上，打開記憶的話匣子。
    “曉娥頭七還魂夜，我想去碧流河再給她多燒點紙錢。
    你知道的，對於自己在乎的人，始終會覺得給她的遠遠不夠。
    我大妹生前沒過什麽好日子，我希望她在那邊不用為了錢發愁。
    雖然我從前不信這些封建迷信的做法，但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儀式，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
    蔣浩說著，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趕到碧流河時，竟然看見了王半仙。
    剛想上去和她打個招呼，發現她貓著身子鬼鬼祟祟地看什麽。
    仔細瞅了瞅，我發現蘆葦蕩後麵站著兩名男子的身影，他們立在那裏談話。
    村莊的夜晚比不上城市裏的燈火通明，四周很黑，也很安靜！
    你知道的，人的視覺模糊，聽覺就會被放大。
    那兩個人的對話，字字句句傳進了我和王半仙的耳朵裏。”
    言落，蔣浩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們說了什麽？”劉子明的一雙黑眸緊鎖，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兩人的談話內容。
    忽然間，蔣浩的五官有些糾結，“劉隊，接下來我的話可能會讓你心情很不好，也許……會憤怒！”
    “蔣浩，我說過，我是一名人民警察！
    我要的從來都是兩個字——真相！”那一刻，劉子明的眼睛在黑暗裏熠熠生輝。
    被他這般注視著，蔣浩感覺此人值得被信任。
    “他們在進行秘密交易！
    他們的聲音和長相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站在碧流河旁的兩名男子，其中一個人是一名警察，他就是莊建國！你的師父！”
    話音剛落，劉子明的心髒像被人用一把鐵錘狠狠砸了一下。
    雖然已經猜到老莊是冷念丞的保護傘，可話從蔣浩嘴裏說出來，老莊的嫌疑已經洗不清了！
    “另一名男子是誰？”劉子明的聲音有些哆嗦。
    蔣浩回眸時，看見劉子明那張臉比黑夜還要黑。
    “他是冷俊峰的私人醫生。
    我大妹蔣曉娥的腎髒就是出自於他的手，是他替冷俊峰秘密做了腎髒移植手術。
    那個姓李的原來是海港市人民醫院的醫生，因為違法亂紀被開除公職，是冷俊峰給了他一條活路。
    可以說，冷俊峰對他有再造之恩。”
    “他們說了什麽？”劉子明瞪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夜，雙拳緊握，骨關節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回眸時，他看見蔣浩的眼底有一股強烈的殺氣。
    “姓李的說，隻要莊建國願意幫他們將謀殺案定義為死者意外溺水，你師父從此可以官運通達，高枕無憂。
    你師父當年是刑警大隊副隊長，上麵還有正隊長壓著。
    據說那人年輕有為，你師父想熬出頭很難。
    也許就是這個原因，你師父墮落了，他選擇了與黑暗為伍！
    你也知道的，你師父自從辦理了碧流河少女溺水案，自此就平步青雲。
    海港警局局長寶座，他可是霸占了將近二十年！”
    言落，劉子明的臉色更難看了。
    老莊淪落成冷俊峰和冷念丞的保護傘，就為了官運亨達？
    “他答應了嗎？會不會是被人要挾了？”劉子明顯然不甘心，甚至不願意相信。
    莊建國是他踏入警界的一盞指明燈，他教會了自己很多。
    他倆二十年來，一直是師徒關係。警界同事經常開玩笑，說劉子明是莊建國的關門弟子。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被自己親近的人欺騙，很糟心！
    不過事實勝於雄辯！王半仙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家，有誰要費這麽大勁去殺她？
    殺了她，還將她的屍體從第一案發現場運到第二案發現場，欲蓋彌彰。
    凶手不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
    隻有一種可能，那個人想殺人滅口，因為死人的嘴巴最老實！”黑暗裏，蔣浩看起來很痛苦。
    劉子明的臉也越來越黑。
    他猛地掏出打火機，給自己和蔣浩各自點燃了一根煙。
    有了尼古丁的加持，他快要爆炸的腦袋才清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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