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十幾個人站在一臉疲憊。
    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顏樂蹲在路邊，手裏抱著桶從係統商店買的泡麵就開吃，時不時還抬頭望一眼他們。
    他想的很簡單。
    跟著宮伊和靳哥走就對了。
    此時有玩家焦慮道，“我們都已經把那個垃圾都殺掉了，還能怎麽保護她？她自己想死我們怎麽阻止的了？”
    淩司目光落在宮伊身上。
    宮伊討好笑笑，拉了拉他的手輕輕捏了捏。
    淩司輕哼。
    就在其他人一籌莫展之際，忽然有人出聲道，“往前走走吧，去找找新娘。”
    聲音隱沒在人群裏，辨不出是誰說的。
    宮伊和靳夏水對視一眼後收回目光。
    靳夏水點頭，“那就去看看吧。”
    他們往那條路的方向走去。
    宮伊和淩司漸漸落在後麵，他道，“那個人還沒走呢？”
    淩司語氣有些硬，他冷聲道，“剛走。”
    剛剛那句話的聲音很像柒。
    事實上也確實是他說的。
    他在說完那句話後，淩司就聽到了柒悄悄對他說。
    [幫那些玩具們一回，不要太感謝我]
    [我就先撤了，記得想我]
    淩司發誓，下次見到他不管能不能打得過，先揍一頓再說。
    那家夥就是欠揍。
    宮伊聞言，嗯了一聲。
    這個柒立場不明，似乎隻是想把水攪渾。
    但似乎，確實也沒有對他們真正做什麽。
    玩家們零零散散的順著新娘走過來的路往前走。
    剛走沒多久就聽到小區空地上坐著一群大娘在那裏嘮嗑。
    有玩家醍醐灌頂，“啊，小區裏的情報組織，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
    “這裏打聽消息最方便了。”
    宮伊腳步一頓，然後神色如常繼續往前走。
    他們走過去裝作不在意側耳傾聽。
    大娘1：“看到了嗎，剛剛五樓的那個媳婦被她娘家人叫走了。”
    大娘2“看到了看到了，哎呦，那小臉被他老公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她媽也不讓她離婚，離婚不就好了嗎，還用遭這罪？”
    大娘3：“哎呦怎麽可能離婚哎，男方父母女方父母都是好麵子的，怎麽可能讓兒女離婚，他們害怕被戳脊梁骨……”
    大娘1：“可不嘛，更何況，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誰還沒有個吵架的時候，等過段時間要個孩子，她老公就舍不得打她啦……”
    大娘3：“你當那姑娘沒提過離婚嗎？哎呦，誰都勸和，到了警察局警察也話裏話外都是說是家事讓他們自己解決。不是說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大娘2：“我偷偷跟你們說啊，這還是我從我醫院上班的女兒那聽來的，說是五樓的那個媳婦啊，懷不了了，前兩年懷了孕被老公打，孩子沒了不說，子宮都被摘除了……”
    大娘3：“可別提了，前兩天我聽說，有個小姑娘，她老公打她，被她給反殺了，這不……被判了無期。”
    柏葉捂住耳朵，躲在白墮身後，像個受驚的兔子。
    “大娘，我向您打聽個事，就是您剛剛說的，五樓的那個媳婦，您知道她現在在哪嗎？”千彤打斷她們的談話，笑著問道。
    她那副小白花的形象很容易贏得大娘的好感，大娘也就利落跟她說了。
    “剛剛被她媽一個電話見過去了，往那邊走了……”她們指了個位置。
    “謝謝大娘。”
    玩家們往大娘指的地方走去。
    他們看到了拎著購物袋往回走的他們正在尋找的人。
    【叮咚】
    【既然玩家們已經進行到這裏，那我就明說了】
    【你們已經失敗了】
    【所以，為了不浪費時間】
    【咱們直接重開吧】
    沒等他們和新娘相遇，玩家們再次被送回了居民樓前。
    【任務失敗次數x7，損失玩家x1】
    【玩家剩餘人數18人】
    隨著又一名玩家的死亡，靳夏水寒著臉問道，“你們還有人沒有找到銘牌嗎？”
    有四名玩家顫顫巍巍舉手，他們道，“沒有人跟我們說過……”
    顏樂無語，“你們是小孩子嗎？這都要別人告訴，那其他玩家找銘牌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麽？千彤給我們爭取來的時間你們是睡覺了嗎！”
    他實在是生氣，最後道，“你們就希望咱們別在失敗了，再失敗死人就是你們四個其中一個了。”
    那四個人瑟瑟發抖。
    宮伊揉了揉眉心，閉眼思考。
    “我們應該是去晚了……”
    “走吧，邊走邊說。”
    他們快速奔著新娘的方向去。
    “係統雖然給了我們房間，但那並不是必要的。那是它給我們的煙霧彈，讓我們在房間裏等著新娘回來，我們理所應當地認為這個節點的開始應該是新娘回來之後。可其實並不是，真正的重點是新娘回來之前……”
    “她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
    “那些大娘說了，她想離婚，但是所有人都勸和，包括她的父母。而現在新娘也正在去見父母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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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節點我們需要做的應該是……”
    “在她父母再次勸說她之前，告訴她……她可以離婚。”
    “在她絕望之前給她希望，給她活下去的勇氣。”
    他們一路小跑，終於在小區公園的長椅上看到了坐在那裏發呆的新娘。
    她的手裏沒有提著購物袋。
    他們慢慢走過去。
    十多個人一起走過去的場麵還挺嚇人的，但是坐在長椅上的那個人絲毫沒有反應。
    場景變換，他們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新娘滿臉都是血跡，額頭上有一處凹陷血肉模糊。
    她的腹部依舊是一灘血，沒有衣服遮擋，他們能清楚的看到那裏被劃出了一條長長的疤痕。
    她的腿邊依舊坐著兩個胚胎。
    可這次不同的是，她的腿上，躺著一個幾乎已經快要成型的嬰兒。
    玩家們甚至能聽到它的啼哭。
    此時有些玩家在想。
    如果生下來，應該是個健康漂亮的寶寶呢。
    不過隻有柏葉紅著眼睛盯著那個還未成型的嬰兒，喃喃道，“你是幸運的……”
    “你真的好幸運啊。”
    白墮拉住她的手。
    這個場麵沒維持多久，就消失在玩家眼前。
    新娘滿臉麻木的問道，“我可以離婚嗎？他們所有人都說不可以……”
    “說我離婚了會被別人說閑話。”
    “說我離婚了不好找下家。”
    “說離過婚……我會沒人要。”
    “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是還要我不能給他們丟臉……”
    “可是他們是我的父母啊，是生我養我二十多年的父母，怎麽就能這麽輕易把我交給一個陌生人一輩子，看著他打我無動於衷還要讓我回去求著他別打了。”
    “是不是當初他們介紹這個男人給我相親時我就不應該答應，又或者……他們生下的是個男孩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他們剛剛打電話叫我過去，無非就是繼續勸我不要離婚……”
    “行，我答應了，不離婚，就算打死我我也不離婚行了吧……”
    她看著他們，似乎想要得到他們的同意。
    可是他們知道，這是她得知無望後對世界的妥協。
    “離吧。”淩司冷著臉道，“誰阻止你，你就去殺了誰。”
    “父母又怎麽樣，其他人又怎麽樣。”
    “人生是你自己的。”
    “他們其他人說的話算個屁。”淩司冷笑。
    “離吧。”
    “離吧。”
    “離吧。”
    “離吧。”
    他們道。
    這一刻，他們似乎不隻是為了任務。
    他們是真的想救贖這個女孩。
    雖然話語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隻要有人支持她……
    她要的，也隻是有人支持她。
    【叮咚】
    【流程已結束，玩家即將被投放至下一個節點】
    【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
    ……
    十多個人坐在民政局門口陷入沉思。
    所以……
    能不能讓他們喘口氣？
    “把我們放到民政局是怎麽回事？怎麽，看到離婚的祝賀他們逃離苦海，看到結婚的祝他們掉進狼窩嗎？”顏樂道。
    有人道，“你最近別舔嘴唇啊，我怕你被自己毒死，這小嘴跟抹了毒似的。”
    顏樂：……
    “三十天離婚冷靜期就差最後幾天了，你都忍不了嗎？”
    “都說了讓你別離婚別離婚，你知道現在鄰居都怎麽說我和你爸的嗎？說我姑娘被人玩壞了退回來了，成破鞋了！”
    “媽求你，別離婚啊，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他們聽到對方哭訴道，“媽……”
    “我快被他打死了。”
    “就算是現在，他還在威脅我，您就不能心疼一下我嗎……”
    “我身上那麽多疤您看不見嗎？”
    “就算冷靜期隻剩下這幾天我也放心不下來！”
    “你要是還阻止我，下一次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了……”
    母親回答道，“都是一家人，他還能把你打死不成？”
    顏樂要被死氣了，怒道，“他連他的小孩都能打死三個，還差一個老婆嗎？”
    這口氣他憋了一整個副本了，他本來就在易燃易爆的年紀，一點就炸，更何況才剛剛看過那副他活這麽大第一次見到的畫麵，顏樂一頓輸出。
    “老婆是他什麽人啊，是有血緣關係還是和他認識時間夠長啊，他們隻不過是被一張證綁在一起的陌生人，啊不對，陌生人不太貼切，是綁來的免費保姆。”
    “用那麽點彩禮買來的一輩子的仆人。”
    “你自己過的是什麽日子，你還覺得自己女兒嫁過去會幸福嗎。”
    顏樂小嘴叭叭的。
    “而且老婆可以再娶，死了一個還有兩個三個四個。”
    “你女兒可就一個。”
    “你到底是出於什麽原因看到自己女兒過那樣的日子還要讓他回到那個吃人的家……不對，是地獄啊。”
    “你要是在說什麽讓人不要離婚什麽的，我可不管你是誰的媽誰的老婆，我一樣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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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陌生人揍你還有理由呢，你老公打你可不需要理由！”
    顏樂喘口氣，瞪了對方一眼。
    “也別說我一個小孩懂什麽，我吃的鹽可比你吃的飯還多！”
    他就不明白了，同樣是女性，被打的人還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她怎麽能那麽說……
    宮伊默默豎了個大拇指。
    這孩子的嘴是什麽時候進修去了嗎。
    被說的怒火中燒的母親看著他們這邊人多也發泄不出來，最後隻是對著女生罵了一句“我真是養了你這麽個白眼狼了”之後氣喘籲籲走了。
    女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對顏樂道，“謝謝。”
    顏樂搖頭，又問道，“還沒離婚成功嗎？”
    對方搖了搖頭。
    她迷茫道。
    “結婚的時候隻需要章一蓋本一拿，為什麽離婚這麽困難啊？”
    “三十天又三十天……”
    “仿佛這個婚就是離不掉在逼你放棄。”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再次對他們道了聲謝謝。
    然後獨自離去。
    宮伊不放心，和淩司對視一眼，想讓他跟上去。
    淩司點頭。
    還沒等他動作，那邊還沒走遠的女生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們依然站在民政局前，眼中帶著如出一轍的迷茫。
    ？？？
    【叮咚】
    【任務失敗次數x8，損失玩家x1】
    【剩餘玩家人數17人】
    ……
    柒雙手插兜，裝逼姿勢滿分，配上他那張一看就很爽的臉，引得遊戲大廳的玩家頻頻注目。
    上一次這樣，還是宮伊露臉。
    柒注意到其他人的視線，摸了摸頭發和本應在鼻梁上的眼睛。
    忘了偽裝已經被他卸掉了。
    柒挑了挑眉。
    算了，無所謂。
    反正過一會兒也會忘掉這張臉。
    他繼續往前走，時不時欣賞一下遊戲大廳越發沉寂的氣氛。
    這種死氣沉沉的氛圍。
    [這是快月末了嗎]
    每次隻有在快月末的時候，新人們被副本消磨了活力，大廳才會呈現這個樣子。
    柒想，怪無聊的。
    他忽然看到了前方正在打著哈欠往這邊走來的岑亦。
    對方似乎沒看到他。
    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迷迷糊糊往前走。
    柒的神情越來越興奮。
    就在岑亦快要錯身略過他時，柒忽然扯住他的卷毛逼著他的頭往後仰。
    頭皮的刺痛讓岑亦睜開眼睛，狗狗眼疑惑的看著他。
    他看到柒那囂張的眼睛露出看狗一樣的眼神。
    敢把他當寵物的人隻有一個……
    每次隻有見到他才能回想起他的樣子的人。
    柒扯著岑亦的頭發又把他拉近自己，問道，“我的小狗，現在是要去刷副本嗎？”
    岑亦微微皺眉，“柒……”
    他看著岑亦近在咫尺的臉，也不管他們兩個現在是什麽姿勢，低頭親吻他的額頭，湊在他耳邊對岑亦低聲道。
    “早點回來，晚上等著我去找你。”
    他低沉的嗓音輕笑起來格外繾綣。
    岑亦依舊皺眉，“所以現在能把我放開了嗎。”
    柒沒想到是這個反應，嗯了一聲，隨即鬆開手。
    岑亦揉了揉自己的被拽的有些痛的頭皮，“頭發是不是被你拽掉了幾根？”
    柒看了看自己的手。
    應該沒有吧。
    岑亦本來垂著沒什麽精神的眼睛略微抬起，忽然按住他的後腦把他的唇按壓在自己唇上，重重咬了一下。
    柒微微睜大眼睛，有些好笑，他再次拉住他的頭發把他往後扯，強迫他讓他看著自己，對他道，“小狗就要有小狗的樣子，不要做多餘的動作。”
    柒湊上去輕聲道，“要聽主人的話啊。”
    岑亦無所謂“嗯”了一聲，“那主人你還不放開？我要去刷副本了……”
    他又變回了原來那個困倦的樣子。
    柒也放開手轉頭就走。
    岑亦往前走了兩步，再次回頭時早已不見了他的身影。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又忘記那個人長什麽樣子了。
    他也沒在意，打個哈欠往大廳前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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