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伊看著光幕裏的淩司，有些心慌。
    這種心慌說不上來，是從心底蔓延上來的壓迫與沉悶。
    他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柒。
    目的……
    他的目的呢……
    為什麽要給他們看這個東西。
    宮伊看不明白，也想不透。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會有目的，可柒又是因為什麽？
    別人身上的荊棘肉眼可見的堅硬尖銳，刺透他們的身體深紮進肉裏束縛住他們。
    可宮伊能感覺到，綁住他的尖刺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堅硬，它沒有刺破他的皮膚，而是在綁住他之後把尖刺收了回去，隻不過是看起來和他們一樣罷了。
    他想著，又把目光放在光幕之上。
    淩司已經登上了神殿。
    和當初沙利葉的神殿有些相像，隻不過更大，更精美。
    淩司踏了上去，麵無表情的往裏走。
    他站在神殿中央，靜靜等著。
    沒過幾分鍾，周圍便出現了十二位神明。
    他們全部淡漠著表情，威嚴的看著淩司。
    “你為什麽要毀掉我們的神像？”其中一個神明道。
    江千賀他們看得分明，這十二位神明中，有一位是他們剛剛見過的，打過的，然後又被柒救走的。
    淩司沒有說話，而是立刻動起手來。
    岑亦皺眉看著，這場戰鬥是他們參與不進去的，這不是人類能夠得到的高度……
    神明震怒，下了殺招。
    淩司身形如電，巧妙地躲避著神明們大部分的攻擊。但神明的力量過於強大，每一次攻擊的餘波都震得四周空間顫抖。盡管如此，淩司眼中毫無懼色。
    神明和遊戲的主辦方是同級，隻因這裏是副本所以受製於人。
    力量雖不如主辦方，但對付目前還隻是人類身軀的淩司，倒也不至於被他碾壓。
    淩司還要留著力氣對付之後那些人，對於這些神明不能久拖，他沉下眼瞼，從背包中拿出一個道具，道具的名字就叫“弑神”，這是04留給他最強的殺招。淩司瞅準時機，猛地衝向那最前麵的一位神明，以一種不要命的打法與其硬拚一擊。刹那間，強光閃耀，光幕外的眾人忍不住閉上雙眼。
    當光芒散去，隻見十位神明已化作星塵消散，而淩司的左手也無力垂落，血順著指尖滴落，染紅了整條手臂。
    他還勉強站直。
    一口氣殺掉了十一位神明，淩司的身體終究是有些負荷不住“弑神”的力量，開始出現大麵積崩壞。
    淩司低頭看了一眼，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沉靜的看著對麵僅剩一位的神明。
    還好，還有力氣。
    此時隻剩下那位之前被柒救走的神明，他似乎也隻是強弩之末，他平靜的目光隻是疑惑地看著淩司，眼神複雜。這位幸存的神明緩緩開口：“你……”
    “是瘋了嗎？”
    淩司搖頭，“與你們無關……”
    神明：無關你把我們都殺了！
    他們的命就不是命唄。
    大殿已經被毀了個七七八八，就連整個天空都陰沉下來，
    神明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淩司感受著，從背包裏拿出玻璃瓶喝下去後傷口恢複如初。
    神明：……
    他不玩了！！！
    淩司道，“他們來了……”
    隨著淩司的話落音，遠處幾道身影現身且快速靠近，在那位神明身後停了下來。柒、02，淩玖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02揮手，那位神明也原地消散，場景中再次剩下他們幾個人。
    這次另外兩位不在，隻有他們三個。
    場外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因為他們看到，那三個人當中，柒在這裏控製著他們，而另一位淩玖則是他們已經確定的遊戲主辦方。
    柒的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你們覺得，是他死，還是他死呢？”
    宮伊眼前一黑，身形搖晃一下又很快站直。
    這不可能。
    淩司怎麽可能會死。
    柒是騙他們的。
    肖遲冷著臉，握緊了拳頭。從最開始被困住之後他就沒再說過話。因為他認識這個柒，那個被主神大人“關”起來的囚犯。
    但是雖說是囚犯，卻能隨意出入主神空間調戲他們這些工作人員。
    而且……
    肖遲時常看到柒去看望昏睡不醒的岑亦。
    一坐就是一天。
    為此還跟主神大人簽了賣身契。
    所以柒這麽對待岑亦的時候，肖遲想的都是之後柒趴在岑亦身旁的樣子。
    嗯……追夫火葬場也是安排上了。
    肖遲在這之前還能事不關己的想一想。
    但是現在……
    他看到了光幕，他知道……
    司大人絕對打不過這個時候的他們。
    可為什麽還要主動找上去？
    肖遲握緊拳頭，就算知道未來那兩位能夠很幸福的在一起，但是他還是為了現在憂心。
    “你們終於現身了。”淩司道，“也不枉我這麽費心費力……早點出來不好嗎？”
    02歎氣，“肆，我們都已經放過你一次了，這次可真的不會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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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你殺光這些神明又怎樣，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淩玖驕傲道，“正愁貳不讓我去找你呢……”
    “哥哥……”
    柒輕輕抬手，一道黑色的荊棘朝著淩司飛去。淩司側身一閃，但那荊棘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在空中拐了個彎再次射向他。
    淩司皺眉躲閃。
    “你以為這樣就能擋住我的攻擊嗎？”柒嘲諷地說道。
    就在這時，淩司突然衝向淩玖，速度快得驚人。柒微微一驚，然後無所謂的繼續操縱著荊棘。淩司近身之後，一拳轟出，拳風呼嘯。淩玖抬起手臂抵擋。
    在這瞬間，淩司側身，來不及收回的荊棘就這麽插在了淩玖的身上。
    淩玖吃痛，立馬把胸口的荊棘拔出去，一邊和淩司焦灼在一起，一邊張口罵道，“柒你能不能認真點！！！不會打架滾一邊去！！！”
    柒毫無歉意道，“不好意思，失誤……”
    一旁的02警告的看了一眼柒，手指輕彈，數根冰錐朝著淩司後背刺去。
    宮伊在光幕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他都沒來得及歡喜自己有了情緒，便大喊，“小心！”
    可是他們都知道，既然柒已經坐在了這裏，那麽光幕上的事就已經發生過了……
    但宮伊還是心疼。
    光幕裏的淩司仿佛背後長了眼睛般，身子一轉躲開了冰錐，同時一腳踢向淩玖。淩玖向後退了幾步，淩司借機拉開距離。
    “看來你還挺頑強……”02歎息一聲，單手一揮，無數冰晶朝著淩司籠罩而去。淩司周圍的空氣迅速變冷，行動也變得遲緩起來。
    淩玖看準時機，再次發動攻擊。
    在三人的合力絞殺下，淩司終於有些支撐不住，他的身上開始出現傷口。
    02寒著臉，腳輕輕一跺，從他的位置開始蔓延冰晶，並且迅速向周圍擴張，直到冰體把整個神殿包裹住。
    一朵朵雪花飄落。
    下雪了。
    所有人都知道。
    淩司畏寒。
    氣溫迅速降低，淩玖也有些受不了這個寒冷。
    不過令她開心的是，淩司的速度已經降了下來。
    他開始躲不過她的拳頭。
    柒操控著荊棘，抬手隔空在淩司身上虛虛一點，虛偽笑道，“我送你一程……”
    黑色妖異的荊棘從淩司體內爆開，迅速生長出來穿透淩司的身體。他的身體猛地一顫，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淩司的雙腿漸漸失去力氣，緩緩跪了下去。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柒、02和淩玖的麵容逐漸扭曲。
    他感覺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冰冷的氣息鑽進他的骨髓。更多的荊棘刺破冰麵從地麵生長出來，纏繞住他的四肢，尖刺深深嵌入肉裏。
    淩玖興奮的圍在淩司身邊，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找從哪裏下手。
    淩司的臉變得慘白如雪，嘴唇青紫，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睛努力睜大望著02。
    02也輕輕歎息道，“肆……”
    他的冰晶化作利刃，刺過去給了淩司最後一擊。
    最後一絲氣息吐出，淩司的頭重重垂下，身體被荊棘完全包裹，血液沿著荊棘流淌而下，滴落在白色的雪地上，染出一片片刺目的紅。
    而就像02之前說的那樣，隨著冰晶的刺入，從冰晶造成的傷口開始迅速往外凍住淩司的身體。
    在完全凍成冰塊的一瞬間，光幕結束。
    宮伊在光幕外目睹這一切，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有些窒息。
    他忽然想起淩司在他被馮楚堯抓住之後，淩司懲罰自己時曾對他喊過。
    [你是不是也要體會一次我死在你懷裏的感覺才能知道我的痛？]
    宮伊被荊棘束縛著。
    他想。
    明明自己的情緒已經被剝離的差不多了，明明……淩司也沒有死在他的懷裏。
    可為什麽還是這麽痛？
    原來這麽痛的嗎？
    原來，自己對淩司做了這麽過分的事情……
    光是看著淩司死去就已經快要無法呼吸了，那親手殺死自己愛人的淩司，又該如何痛苦呢？
    柒撫摸著岑亦的頭，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抬起手把宮伊身上的撤掉。
    宮伊沒了支撐，但還是努力站直，盡管他現在沒有一點力氣。
    也不能思考。
    他像是瞬間失去了生機。
    顏樂看著……
    好像第一次見麵的宮伊。
    枯朽，腐敗。
    柒唇角微勾，開心道，“怎麽樣？好看嗎？”
    “反正我是很開心。”
    玩家們被刺激到了，忍著被荊棘的尖刺撕破皮肉的痛苦也要掙脫束縛。
    “哎呀……”柒拍了拍岑亦的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對自己的小狗道，“他們好像要殺了我。怎麽辦啊，我的乖狗。”
    哪怕這個熱鬧是他自己。
    柒點頭，嗯了一聲，“既然這樣，那就從你開始吧……”
    他伸出手，在隔空在玩家身上輕輕一點，纏住對方的荊棘收緊，纏繞，把他勒成了碎片。
    骨頭肉塊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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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對了，你們不是想知道靳夏水的下落嗎？”柒看向渾身是血的江千賀和何辭，對他們笑道，“剛剛光幕裏那個女生已經去找他了，你們也知道……”
    “她不會放過他的。”
    他的手還放在岑亦的頭上，另一隻手便已經一點一個不吱聲。
    霎時間，正殿上就隻剩下有名有姓的這幾個玩家了。
    這還怎麽玩……
    他們要怎麽繼續下去？
    這場遊戲，他們隻是能夠被輕易殺死的微不足道甚至都入不了他們眼的東西。
    淩司的死給了他們很大打擊。
    連淩司都無法抵抗，他們還能怎麽辦？
    岑亦還算鎮定。
    畢竟狗都當了還有什麽能夠動搖他？
    “柒……”岑亦叫道。
    柒低頭，手上的動作漸緩，低頭摩挲著岑亦的後頸，寵溺道，“怎麽了乖狗？”
    岑亦把側臉貼在柒的大腿上，輕輕蹭了蹭，然後道，“我跪累了……”
    柒看著岑亦亮晶晶的狗狗眼，忽然笑道，“那你就……趴在地上。”
    岑亦睜圓了眼睛，似乎在說你認真的嗎？
    柒低頭看他，岑亦也在看著對方。
    良久，柒歎息道，“真拿你沒辦法……”
    柒鬆開一直放在岑亦頭上的手。
    岑亦慢慢站起身……
    變故就在這一瞬間，岑亦突然從背包中拿出那把通體漆黑的劍，砍掉了柒的手臂。
    然後幾步退至玩家身邊。
    柒坐在王座上，陰沉著臉但是沒有動作。
    岑亦感覺自己心髒上的束縛不見了。
    其他玩家身上的荊棘也隨之剝落。
    柒陰冷的坐在上麵，看著自己被斬斷的手臂，寒聲道，“真是一條不聽話的惡犬。”
    岑亦挑了挑眉，微卷的頭發隨著他歪頭細微晃動，他道，“我之前問你的問題，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的……”
    他裝的很無辜。
    柒哼笑，“想知道？”
    “等你死了之後我就告訴你。”
    柒閃身來到岑亦的麵前，再次掐住他脖子把他往旁邊的牆上甩。
    岑亦也不示弱，拿著那把劍插進柒的胸膛。
    劍身穿透了柒的身體。
    岑亦的身體把牆麵砸出一個大坑，鮮血染紅了整個後背。
    而柒也好不到哪去，他猩紅著眼，用還幸存的那隻手死死掐住岑亦的脖子。
    岑亦的頭往前湊，在幾乎要窒息的瞬間吻上了柒的唇。
    同時手中的劍再次往裏捅了一刀，然後轉了一圈。
    柒被氣笑了，他狠狠咬了一口岑亦的唇，“你可真是好樣的……”
    “等我……我會找你的……”柒的身影漸漸破碎，留給岑亦的最後一句話便是。
    “然後弄死你。”
    岑亦滑了下來，一下子倒在地上。
    整個正殿，玩家們死的死，傷的傷，唯一毫無傷口的宮伊站在那裏宛若石像。
    毫無預兆的，宮伊從背包中拿出好多個玻璃瓶給他們扔過去。
    然後……拿出刀利落的抹了脖子。
    血濺到了宮伊戴在胸前的長生鎖上，他終於倒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死不了。
    可是……
    他自殺了，為什麽淩司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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