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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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她的設想,先吃癟的應該是當母親的敬貴妃,但這也隻是一個前菜,以易桂華的根基,輕易動不了。但現在好事的頭彩沒輪到他,挨罰的頭彩卻先來了。
溫映池意味深長地看著穆晏清說:“妹妹真是手眼通天,深藏不漏啊。敬貴妃最重要的根基是在兒子身上,如今四殿下被關起來,她的根基就動了。”
穆晏清一時被噎住,敢情現在什麽好歹都是自己幹的,忙否認道:“我還正想問,姐姐從敬貴妃那兒過來,想必知道四殿下是犯了什麽事?”
溫映池平日就是半個隱形人,純純是“半紅不紅”的最舒適小花地位,榮華富貴一概不少,遇事也不需要頂上去,閑來無事就常抱著七公主去太後那兒坐坐,穆晏清首先就想到,這個事情不是嫻嬪力所能及的。
溫映池眼中的意外一閃而過,說:“此事貴妃還真的不知情,眼下也沒法找兒子問個清楚。我隻知道,四殿下膽大包天,昨日竟在學堂拿起太子的冠來試戴,碰巧幾個殿下和公主就帶著人進去了。眾目睽睽之下這般膽大妄為,他這膽子也真是青出於藍。”
穆晏清倒吸一口涼氣,李煜玄為了區區幾句話就把姚家端了,李璟檀這明目張膽地幹這種事情,抽的哪根筋?
“此事……確鑿?沒有疑點嗎?”穆晏清隱隱覺得不安,一時又說不上來。
溫映池冷漠搖頭,說:“事發之時,屋內就他一人,手還拿著呢,千真萬確是他自己戴上去,沒人害他。我沒見過敬貴妃這樣急得焦頭爛額的樣子,皇上忙著也一直不見她,看來這事情真不好擺平。”她觀察了穆晏清到現在,說:“事情果真不是妹妹的手筆?那看來,是天助我也啊。”
穆晏清恨不得把白眼扔到溫映池臉上去,說了這麽久,她才怎麽才相信。“那姐姐給她出了什麽‘良策’?”
溫映池也沒有隱瞞,說:“事發突然,皇上親自叫人關起來的,涉及儲君之爭,如此雷霆之勢沒有人敢妄動,更何況……我原以為是妹妹的手筆,所以一時沒有主意,也不好亂給主意,讓貴妃自己急一會兒吧。”
“妹妹,”溫映池將探詢的目光投過去,說:“既然上天助我,良機難逢,妹妹若不抓住,下回若再想有如此讓她慌不擇路的時候,可就很難了。”
“姐姐有何良策?”穆晏清其實還在想這事情到底哪裏不對,根本還沒個頭緒,更別說往李璟檀的事情上再踩一腳。
“她是貴妃,更是母親,拋卻別的不說,敬貴妃是真心愛這一對兒女,所有的指望其實也都在他們身上。如果我們能讓此事變成她必須自己出麵擔下來,才能保住兒子,那她就很難再翻身了。”
深秋時節的臨水亭子忽然就涼得瘮人,穆晏清心中湧起一股寒意,溫映池那雙平靜的眸子也恰如深不可見底的水。“你要如何利用四殿下?”
“妹妹可還記得我說過,蘇顏知道貴妃那不可告人的事情,沈蓮死後,蘇顏擔心自己也命不久矣,瘋癲之時一度要拿出來威脅貴妃求個平安。”
穆晏清其實猜到蘇顏知道什麽,但是對溫映池並非全然相信,也想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所以隻是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溫映池好像在念一個旁聽回來的民間故事,說:“蘇顏在初次亮相的中秋宮宴上,親眼目睹了敬貴妃刺殺顏勒使臣。”
穆晏清當然記得小川目睹的事情,但顧甯川當時還沒來得及再聽下去,就打草驚蛇趕緊了。
原來烏戎真的是敬貴妃殺的……易桂華但凡正派一點,這人放哪個劇本不能當大女主啊!
穆晏清本想假裝驚訝,瓜到臨頭卻真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情緒在裏麵,還配上一個嚇得站起來的動作,“竟有此事?”
“不止這些,妹妹不想想敬貴妃為何會接觸到一個外族使臣,還要殺人滅口嗎?”溫映池停下片刻,好像在提醒穆晏清要聽重點,“敬貴妃和顏勒從前一直有聯絡,這是勾結之罪。蘇顏哪裏想得到這麽深,這不就等於易家也有串通外族嗎?”
穆晏清這回聽明白了,蘇顏看到的就隻是烏戎的事情,但後麵這些什麽勾結串通的罪名,是溫映池自己知道的,隻要事情捅開了,不愁套不著易桂華的頭上去。
“姐姐肯定知道這若是發作起來,可是株連的罪過。”穆晏清話一出口就反應過來似曾相識,溫映池這一招連根拔起,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溫映池卻忽然想起了上回想借蘇顏和穆晏清聯手的事情,若由著穆晏清又一次優柔寡斷下去,這樣的天賜良機極可能會再錯過一次,她心中立即另有想法。
溫映池不可思議地冷笑一下,說:“妹妹放心,這麽大的事情哪這麽容易發作起來,敬貴妃隻需要替兒子攬過這個僭越的念頭,四殿下就有早日出來的機會。“
穆晏清想通了後續的理想劇情,敬貴妃自己去認了這份異心,說兒子不過是在自己的攛掇下才有這麽大膽的念頭,溫映池這個時候去皇上那裏倒油就可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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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晏清整個人頓時僵住,寒聲問:“姐姐不惜把自己搭上去嗎?”
溫映池抓住了穆晏清這一瞬間的驚訝,移開了目光,說:“昭兒有太後,我沒什麽好擔心的。此事的根源不在我身上,充其量也就是個知情不報的罪過,死不了,不愁沒有翻身之日。”
這樣深沉又堅定的深情故事線在眼前連貫拉開時,穆晏清不得不為之動容,短暫放下了此前的種種是非。原來溫映池早就想好了這些。
“今日和妹妹說這些,也是想以後可以多幾個人疼昭兒,畢竟世事莫測,有妹妹在,我這一番打算才不會被辜負。”
穆晏清聽得懂裏麵的深意,數來數去,溫映池想的也就是一個寶貝女兒和一個顧甯川。
而溫映池沉默須臾,突然又另有所指似的提醒穆晏清:“此番若不趕緊趁勢而上,敬貴妃有手段,等緩過來的時候就難上加難了,還望妹妹不要一時心軟才好。”
事情拖了幾日後,年關事情多得千頭萬緒都理不清,李煜玄不但沒有降下心裏的火,連日來聽見的回報都是李璟檀竟不知悔改、出言不遜,易桂華還想求情,李煜玄一氣之下不但不見,還以“管教不嚴、屢次縱容”之罪將敬貴妃將為妃位。
宮中這下才反應過來,皇上的氣好像也不隻是衝著四皇子這點事情來的。
同樣後知後覺的易桂華發現宮中竟無一人求情,連太子和皇後這樣向來喜歡和氣的人都一言不發,事前有說有笑的梁國公夫人急著撇清關係都來不及。她終於認清自己獨木難支的形勢。
溫映池將幽禁期間的各種可憐情況渲染了幾天,易桂華更是寢食難安,每日夜裏都好像聽到兒子在哭在受罪,睜眼閉眼都是李璟檀瘦骨嶙峋的模樣。
溫映池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抬眼看外麵冷風掠過,吹得院中簌簌作響,一簇一簇的雪被吹落在地上散開,歎息道:“這麽冷的天,不知道四殿下會如何?娘娘可有疏通一下關係,給殿下送些東西進去?”
易桂華看一眼在溫映池懷裏正咿呀說話的李斕昭,心頭宛如被剜了一刀,說:“疏通?宮裏哪個不是捧高踩低的賤骨頭?本宮得勢的時候巴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送進來,如今的延禧宮……本宮想倒送東西出去都無人敢接。”
“殿下金尊玉貴之身,可怎麽受得了這般苦楚……娘娘若不盡早有決斷,隻怕殿下還不知吃苦到何時。”
“本宮又能做什麽?本以為皇上過幾日便會消了氣,無非就是檀兒那一點小打小鬧罷了,定是有小人背後作祟陷害本宮,見不得本宮好。”
溫映池心中冷笑,說:“娘娘,姚家一事風聲鶴唳,才平息下來沒多久,皇上如此龍顏大怒,全因殿下的作為觸了皇上逆鱗,沒有分說之地。”
“不可能,”易桂華眼圈已是泛紅,李璟檀如何她其實心知肚明,但還自知絕不能在任何人麵前認了兒子有心篡位的念頭,“檀兒一定是受奸人所害。”
“此番光景,娘娘與其揪著暗藏的敵人不放,還不如想想如何替殿下擺脫這個罪名。”
易桂華驀地感覺凜冬的寒意從四麵而來,問:“此話何意?不要和本宮打啞謎。”
溫映池將李斕昭遞給一旁的嬤嬤,屏退了下人,說:“娘娘,民間有言,‘子不教母之過’,殿下在娘娘身邊長大的,這個罪名既然是落實了,能幫他擺脫的自然隻有您這位母親了。”
“你的意思是讓本宮去認了?”易桂華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說:“可你難道沒聽過深宮之中的生存之道,乃‘子憑母貴’,何況我兒絕不會有異心,此事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本宮憑什麽去認了?本宮若倒下,誰護他們周全?”
“一損俱損啊娘娘,這麽簡單的道理還需要臣妾教麽?子若不在了,你再榮華富貴有何意義?留得青山在就好,殿下若能擺脫得幹淨,娘娘才有翻身之日。”
易桂華覺得今天的溫映池似乎不一樣,仍是不以為然,說:“嫻嬪,你不想想你自己在說什麽?教唆篡位之罪本宮一旦認了,哪裏會有翻身機會?姚家一事風聲鶴唳,這可是你提醒我的。”
溫映池仍是冷冷地看著屋外一片凋零,輕聲道:“娘娘還不明白,我就說得再直白些。這件事情唯一的解法,您和四殿下,隻能保一個,要自己那點所剩無幾的富貴榮華,還是要殿下平安無事地回到皇子之列,娘娘要做的隻是選擇。”
易桂華不可思議地抬起頭,和溫映池那深不見底的目光相遇,在這片刻的死寂中終於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賤人……你算計我?”
“娘娘與殿下作繭自縛,哪能怪別人有機可乘呢?”
易桂華隻冷笑,心裏閃過一些念頭,溫映池到底是為誰謀的這些?什麽時候開始算計這些?但此刻也不重要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溫映池,說:“她們都見不得本宮如日中天,一個個都盼著本宮狼狽倒台,本宮若輕易遂了這些小人的主意,白走到今日這般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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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映池說:“早就知道娘娘不會輕易低頭,若沒有一點勝算在手裏,又豈敢在娘娘麵前賣弄點小聰明?”
易桂華根本不將這點把戲放眼裏,笑了笑說:“你盡可去皇上麵前告發本宮。獵苑和曄妃的事情早就死無對證,本宮豈會輕易留下活著的把柄?就算皇上如今惱了本宮,可你以為就憑幾句捕風捉影的胡話,就能傷了本宮?溫映池,你可想清楚了,這些事情難道你自己可以摘個幹淨?”
“娘娘那些死人把柄可不止這兩件事吧?”溫映池站起身,冷眼看著易桂華的神情,說:“蘇顏一死,娘娘可是落下一塊心頭大石了?”
易桂華的眼神忽地一顫。
“把她殺了,世上就再沒人會將娘娘刺殺顏勒使臣一事說出來。”
易桂華隻覺胸口一陣重擊,所有氣息都悶在體內,努力鎮靜道:“蘇顏乃自行了斷,是經了皇後查過證據確鑿的事情,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汙蔑本宮的?你有幾分勝算將這麽大的罪名扣在本宮的頭上?”
溫映池隻淡淡道:“娘娘又和方才一樣抓錯方向了。娘娘啊,今時不同往日,罪名能不能扣上不要緊,隻要皇上聽進去了,再證據確鑿的事情也會變得有漏洞,娘娘其實比我更清楚這一點,姚家怎麽死的,娘娘不也是利用了皇上的那點疑心麽?刺殺使臣的事情一旦被挑起,娘娘您猜,皇上會不會順理成章地懷疑,勾結使臣意圖謀反,和剛戴上太子冠冕的四殿下有關?”
易桂華腦子裏轟的一聲,唇齒間都在發抖,隻因此時此刻她很清楚溫映池說的都會發生。皇帝無論怎樣寵信一個妃子,一個權臣,乃至親生兒子,隻要那份寵信一旦觸碰了皇權,立馬就要灰飛煙滅。昔日的顧家、與皇家感情深厚如姚家,全都是一記鮮血淋漓的重錘,砸在一切的野心妄想之上。
易桂華強忍著胸口的疼痛,說:“往日在本宮麵前溫順聽話的嫻嬪,竟藏了這麽多心思,算計這麽久才等到今日的機會。的確是本宮失算,才會被你們這些歹毒的賤人算計到了。本宮猜想,這件事情尋常人做不得,若不是你,還會有別的嬪妃正等著去皇上那裏告發吧?”
“娘娘不必試探我,此事還有幾人知道、幾人出手,娘娘如今都自顧不暇了,怎麽顧得來去對付這些呢?我一開始就說了,擺在娘娘麵前的選擇已然分明。娘娘別再拖了,一來寒冬將至,四殿下可吃不得這樣受人欺淩的苦,二來……我隻會等到明日午時。娘娘放心,隻要娘娘踏出這一步,後宮中有的是為殿下求情的,殿下自不必再在那樣昏暗苦寒之地受罪。”
溫映池波瀾不驚地,全然不顧身後的恨意,走到門檻處忽然又想起什麽,說:“娘娘,我聽聞,曆朝曆代對付這樣意圖謀反的罪名,尤其是父子手足之輩,愛之深恨之切,最為殘忍。輕者直接處斬都算痛快,沒受什麽罪,重者……淩遲處死或是幽禁終生受盡折磨的,大有人在。娘娘聰慧在我之上,一定會為殿下想得更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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