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得來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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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隊抵達京城以後,朱厚聰望著眼前高聳如山的京城南牆,隻來得及皺了一下眉頭,便忽然聽到京城內萌生出來的一陣陣劇烈騷亂。

    城門後負傷的痛苦悶哼聲,城樓上奮勇衝鋒的竭力嘶吼聲...

    雙眼微眯,朱厚聰驚訝地仰頭看去。透過城垛之間的狹窄空隙,可以看到那些正與士兵奮力廝殺的讀書人。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這些慣常給人以怯懦,無力,智慧與人張嘴辯駁道理,隻能在桌前編纂文冊的儒家門生,竟然有一天會化為眼前的澎拜浪潮,與披甲持刀的悍勇禁衛生這樣一場舍生忘死的戰鬥。

    四處飄飛的殷紅血液爭相撒落,於潔白如雪的素白長衫上映染出朵朵紅花,然後隨著力竭身死的讀書人一同墜落城樓。令城下觀戰的眾人難免生出一種感慨,相比較其他那些常見的軍陣對壘而言,眼前這一幕書生提劍的場景,似乎顯得猶為壯烈。

    所以,當率先打開城門的徐成虎一步步向己方靠近之時,護衛在朱厚聰身前的普通士卒也好,如李從心這般的軍中大將也罷,紛紛主動避讓出一條道路。

    倒提著手中的滴血長劍,徐成虎昂挺胸,大步前行。感受著眾人投遞過來的那些敬佩目光,徐成虎愈誌得意滿,甚至在他的心底漸漸萌生出一種錯覺,自己腳下踩著的,便是此生夢寐以求的通天大道,是自己心之念之的晉身階梯。

    以至於,當徐成虎停立在終點前低頭下跪,卻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的時候,熱血漸漸冷卻的他會心有不甘。

    於是徐成虎悄悄抬頭,卻現朱厚聰臉上不僅沒有表露出絲毫嘉許之意,便連視線也始終著落向京城深處,似乎對於眼前的浴血儒生根本不屑一顧。然後,朱厚聰便這樣徑直地穿過人群,邁步遠去。

    殿下他...到底在想些什麽?所有人心底都生出了這個疑問。

    看著朱厚聰漸漸遠去的背影,徐成虎雙拳緊攥,從飽含希望到盡是失望的巨大失落感讓他忍不住手足微顫,麵目漲紅。

    站起身來,徐成虎甚至想衝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大聲呼喊,為什麽自己會被無視?

    就在此時,一道深沉的目光忽然襲來,像一桶冰冷的水從頭澆落,將徐成虎被怒氣撐  漲的腦海瞬間潑灑通透。

    “退下吧。”

    話音剛落,收回視線的陳正華也隨之邁步離去,徐成虎的想法與憤懣,老人不問即明,卻和之前離去的朱厚聰一樣,選擇漠不關心。

    空曠的道路兩旁,跪立著一位位大戰浴血的儒袍書生與黑衣秘諜,還有一些未能及時收殮的陣亡將士。血染黃土,屍橫處處,獨自步入京城的朱厚聰卻仿佛視而不見,隻是踏著平穩的步伐,向道路盡頭的皇宮走去。

    陳正華一路隨行,直到臨近到終點之前,才突然開口喚道:“殿下...”

    朱厚聰腳步一頓,麵無表情的他隻是稍稍側過臉龐,示意自己在聽。

    “殿下,您該讓他們平身了...”陳正華諫言道:“他們畢竟是為殿下掃除前路的功臣,您若是表現的太過冷漠了,免不了會傷了他們的心。”

    朱厚聰緩緩轉頭,用依然淡漠的目光掃視四野,從遠處的皇宮殿簷處,一路拉回到自己身前,數以千計的文官武將正跪於地麵,以額觸地,靜候王命。

    朱厚聰嘴角微翹,臉上終於顯現出了一抹明顯的不滿情緒,反問道:“讓他們跪一跪又怎麽了?”

    陳正華聞聲彎腰,懇切呼喚道:“殿下!”

    轉過身來,朱厚聰語氣複雜道:“這些官員的顏麵,是不是要比本王的心思重要的多?”

    繼續彎腰,陳正華沉默不答。

    看到老人如此作態,朱厚聰眼中難免掠過一道輕微不忍,終於放軟了口氣,道:“陳叔叔,我出京之前曾特地呂雉托付給您與衍聖公,既然你們能夠躲過皇兄的耳目,暗中把控京城,為什麽就沒有抽調出一絲精力,放到她的身上?”

    陳正華直起身來,麵露苦色道:“是老奴疏忽了,還望殿下降罪。一開始,老奴滿腦子裏隻想著如何能盡快平定住京城叛亂,等到想起來呂雉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心生不耐,朱厚聰突然打斷道:“行了!在你們這些人的眼裏,就連我的心思,都未必能抵得過父皇托付的江山社稷,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呂雉呢。就算本王千叮囑萬囑咐,你們也根本不會將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讓他們都起來吧。”揮揮手,朱厚聰帶著明顯的惱怒神色徑直轉身,重新投落在遠處皇宮的沉重目光裏,飽含著擔憂,期寄,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色彩。

    “殿下您此刻關心的,不該是呂雉的生死,而是還占據在皇宮當中的武王才對。”陳正華於心中暗中想著,卻最終沒有真正的說出口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朱厚聰身上散出來的氣息愈冰冷。獲命得以起身的眾多官員,隻敢躲在遠處靜聲旁觀。

    良久之後,朱厚聰才突然開口問道:“如今負責皇宮布控的人是誰?”

    一位近處隨行的粘杆處密探顫聲答道:“是衍聖公在皇宮門前親自坐鎮。”

    眉梢一挑,朱厚聰用生人勿進的冷厲口氣喝道:“帶路!”

    看著一路遠去的朱厚聰,陳正華不自覺地拿這位剛剛換穿上太子冠冕的年輕人與先皇比較,似乎少了很多沉穩,卻添了一些年輕人捉摸不定的任性?

    王霸之氣,絕不該是像此刻的朱厚聰這般,像是小孩子置氣一樣的幼稚驕縱,而是胸懷天下心存社稷的天子威嚴。

    想著想著,陳正華忽然一驚,迅收起了心中的不敬念頭,轉而自我開解道。其實從小在外長大的齊王殿下,如今也才不過剛剛弱冠而已。而在這剛剛過去半年時間裏,殿下他在遭逢了許多常人難以承受的巨大變故之後,言行舉止已然改變許多,將來還未可期...

    念及此處,老人壓心底那片從未曾止歇的悲傷再次湧來,陳正華低聲怔怔道:“怪隻怪,陛下他走的太快了...使得殿下他隻能匆忙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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