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我到底……輪回了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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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靈靈腦中嗡鳴如萬隻蜂群振翅,眼前的石牆紋路突然扭曲成旋轉的旋渦。
仿佛整個世界正踩著碎步從她身邊退開。
四肢像泡發過度的宣紙般綿軟,指尖掐進掌心卻毫無知覺。
大腦深處有團混沌的霧在翻湧,連呼吸都帶著鐵鏽味的鈍痛。
“怎麽會這樣……”
單靈靈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像破陶罐漏出的冰水,碎成滿地顫抖的冰碴。
眼前的靈牌如多米諾骨牌般延至視野盡頭,深褐的木紋裏滲著百年香灰,每一塊都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
那是被無數次摩挲的痕跡。
單靈靈跌跌撞撞掠過案桌,動作掃起細灰,在腳踝處纏成模糊的霧。
每一塊靈牌都以相同的弧度微微前傾,像朝聖者低垂的額角,碑頂雕刻的雲紋早已被摸得發亮,靜默中透著股說不出的虔誠。
指尖觸到第一塊靈牌時,掌心忽然撞上一道極淺的凹痕。
像被歲月磨平的淚痕。
碎片般的畫麵突然炸開,雪落在燭洺赫暗紅色的發頂,他正用指尖替她拂去肩頭的霜,廣袖垂落如夜幕,袖口金線繡的燭龍圖騰在風雪中明明滅滅。
可是,他懷中的姑娘已然沒有了呼吸。
所有畫麵都染著同一種色調,灰色和白色。
甚至還有看不見盡頭的黑。
我到底……輪回了多少次……
這個疑問像根生鏽的釘子,從喉間直釘進心髒。
單靈靈猛地抓住案桌邊緣,指尖摳進木紋,指甲縫裏滲進陳年香灰,混著燭洺赫身上的味道。
案桌在顫抖中發出“吱呀”輕響,榫卯結構間卡著的殘香突然散開,嗆得她眼眶發燙。
那是種沉入深海的孤獨感。
舊木與香灰混著的陳年味灌進鼻腔,單靈靈仿佛被釘在時光的琥珀裏,看自己的無數個殘影在靈牌間晃成虛焦的光斑。
永遠看不見盡頭。
燭洺赫,那你呢……
若說她的每一次重生都是被天地法則擦拭幹淨的素箋,那些剜心的痛、蝕骨的傷,都被碾作齏粉散入鴻蒙,她都不記得了。
可是,燭洺赫呢?
他的魂魄是麵千瘡百孔的牆,每道裂縫裏都嵌著她的殘影,所有的離別都被釀成了執念,在骨血裏熬成永不結痂的傷。
每次重逢時,他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壓下內心翻湧的浪潮?
每次離別時,他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親手將她埋葬?
無數次的輪回記憶中,燭洺赫的眉峰被歲月刻得更深,眼裏藏著萬座墳塋,叫人望不穿喜怒,讀不透哀樂。
唯有麵對她時,燭洺赫的唇角總會噙著抹笑。
像冬雪覆蓋的深潭,看似平靜無波,底下卻凍著千年不化的冰。
單靈靈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忽然明白了。
燭洺赫那抹淺淡的笑容裏,藏著的是驚弓之鳥般的膽戰心驚,是捧雪怕融般的小心翼翼。
更是被萬年時光慢慢泡發出的、無法言說的苦澀。
她的目光緩緩落向屋子最深處那張案桌。
那是整個房間裏最大、最華麗的一張桌子。
檀木深沉,鎏金描邊,其上供奉著一塊與其他靈牌都不一樣的靈位。
上麵,隻有三個字。
“單靈靈”。
她怔住了,整個人像被什麽釘在了原地。
那一刻,所有的悲傷像是被拽住了尾巴,凝固在心口,單靈靈努力從那種近乎窒息的情緒中掙脫出來,緩緩向前,走近那塊靈牌。
她知道,那是起點。
是所有故事的源頭,是她第一次的終結,也是她與燭洺赫真正的開始。
然而,就在她伸手想要觸碰靈牌的刹那,眼角的餘光忽然被旁邊幾塊小些的靈牌吸引住了。
那塊寫著“單靈靈”的靈牌左側,是一塊空白的靈位。
上麵沒有字,甚至連前方供奉的香爐都沒有。
而在另一側,則赫然寫著三個字。
“王子珩”。
王子……
單靈靈心頭猛地一沉。
她當然知道王子村這個名字的來曆。
那是女媧親自派往人間、拯救那座吃人村子的白澤。
那些藍色舍利的主人,王子煦的先祖。
燭洺赫曾經唯一的朋友。
原來他叫這個名字……
單靈靈的指尖懸在空中,輕輕劃過那三個字,依然是燭洺赫一貫的筆跡,清雋而沉穩。
是他親手,為朋友立了靈牌。
大概從王子珩奉命前往人間,甚至更早……在燭洺赫被貶幽冥、天人永隔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注定再也無法相見。
他唯一留下的,隻有這個名字。
單靈靈的指節微微發白,她迅速移開了目光,不敢繼續停留,轉而看向靈牌下方整齊排列的一排小靈位。
一共八個。
“羊牧之。”
“虎婉。”
“雀鳴。”
她一塊一塊讀過去,越讀心頭越疑惑。
這些名字……好生古怪。
不是他們的名字,而是他們的姓氏。
羊牧之,虎婉,雀鳴,鼬昊,兔沉沉,狸悠,朱酣,犬忠。
羊、虎、雀、鼬、兔、狸、豬、犬。
這些……不都是動物嗎?
單靈靈怔了一下,忽然,腦海中某些被時間風幹的舊影,悄然鬆動,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記憶深處蘇醒過來。
或許,隻要握住這些靈牌,就能像剛剛觸碰到其他靈牌的時候一樣,看見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畫麵……
想到這裏,單靈靈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氣,趴在案桌上,緩緩朝那塊刻著自己名字的靈牌伸出手。
指尖觸到溫潤細膩的金絲楠木,單靈靈緊了緊手指,她閉上眼睛,屏息等待。
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塊木頭靜默如石,仿佛隻是冰冷的死物,沒有絲毫回應,也沒有任何一幀畫麵傳入她的腦海。
單靈靈不死心,忙不迭的將靈牌從高桌上抱下來,雙手將那塊靈牌緊緊按進懷裏。
“求求你,給我一點提示……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
依舊寂靜無聲。
沒有畫麵,沒有記憶,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為什麽?
單靈靈的眼眶泛紅,心口一陣陣發緊,情緒在壓抑中瀕臨崩潰。
“這不是我的地獄嗎?!”她猛地朝靈牌吼了出來,聲音嘶啞而顫抖,“不是我的心魔嗎!”
“那你倒是告訴我啊!”
“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