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個男人拽離地獄深淵的過程，出奇地順暢。
    單靈靈循著墨漓急切的呼喚聲，步伐急促如鼓點，小跑著奔去。
    身後的男人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小心翼翼亦步亦趨，每一步都踩在她腳印的邊緣，生怕稍一錯神，就會將眼前的“神女”跟丟。
    直到穿過那扇屬於他的黃金門，徹底掙脫幻境的桎梏，單靈靈緊繃的神經才得以鬆懈，停下了腳步。
    “是他嗎？”
    本想問問確定沒有找錯人，可是，單靈靈的聲音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卻沒在墨漓幾人心中激起半點漣漪。
    他們的眼中隻剩那個失而複得的身影，激動得如離弦之箭般朝年輕男人撲去，聲音裏裹挾著壓抑許久的狂喜與擔憂。
    “首領！”
    “首領，您還好嗎？！”
    墨漓反應最為迅速，身體先於意識，條件反射般緊緊握住男人的手，可下一秒，她又仿佛觸到燒紅的烙鐵，又猛地彈開，指尖還殘留著不真實的觸感。
    男人眼神迷離，就如同置身迷霧中的航船，失焦的目光在四人身上遊移。
    畢竟……幾個月困在幻境的時光，早已將他的感知磨得混沌，此刻的現實在他眼中，倒像是另一場虛幻的夢。
    又不是人人都是自己。
    單靈靈在心底裏揶揄了一句，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躲到離昆的背後，將重逢的舞台留給了他們。
    “我這是……”
    男人喃喃自語，目光落在墨漓泛紅的眼眶和滑落的淚珠上，意識的碎片似乎在這一刻開始拚湊。
    “墨漓？”
    “是我，首領，是我！我們來救您了！”
    墨漓聲音發顫，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小昆？傑哥？猴子？”
    男人急切地掃視眾人，眼中的迷茫與震驚交織。
    “你們到底……我又是……”
    仿佛被一道驚雷劈開混沌，他猛然清醒，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你們來十沉獄了？！”
    “這裏不是癡念地獄嗎？！”
    “對啊，首領，您將自己投入十沉獄之後，已經過去四月有餘了。”
    林傑語氣低沉地解釋：“原本，大家尊重您的決定，沒有貿然打擾，但……”
    他眉頭緊蹙。
    “最近的局勢不太妙。”
    “……”年輕男人微微皺眉，目光落在林傑身上。
    “據傳，九陰在人間的勢力已經全麵鋪開，國主曾親自前往處理部分局勢，可是……”
    林傑頓了頓，語氣更沉：“國主大人受了重傷。”
    “什麽？！”
    年輕男人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你說，尊上重傷？！”
    “是離統領傳回的情報。”林傑老實回答，“目前國主大人沉睡在冰魄寒淵之中。”
    “該死……”
    年輕男人低聲咒罵了一句。
    “三玄都在幹什麽？連尊上都護不住？”
    站在一旁的單靈靈差點沒被他們的對話嗆個踉蹌。
    燭洺赫確實是在與九陰交鋒時受了傷，但遠沒到“重傷”那個地步，至於後來那場真正讓他昏迷的傷……
    單靈靈心裏清楚，除了燭洺赫那自毀般的刨心舉動，其實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是王子煦。
    咳，不能說漏嘴了。
    單靈靈幹巴巴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打斷這緊繃的氛圍：“咳咳，我說，你們幾個別光站這兒聊天，咱們還沒逃出去呢。”
    她話音剛落，那位年輕男人的視線就猛地落到了她身上。
    “神女……”
    “打住，打住。”單靈靈剛聽見兩個字，就趕緊擺手阻止他，“我可不是什麽神女，我叫單靈靈。”
    “我來找你們的國主，順手來幫他們救你出去而已。”
    “你也不用感謝我，這裏不是說謝謝的地方。”
    見到年輕男人疑惑的看了墨漓一眼，墨漓正想對著單靈靈拱手，單靈靈趕緊一氣嗬成，把話說了個完整。
    “現在不是講究這些繁文縟節的地方，等離開十沉獄了，再說後麵的事情。”
    離昆趕緊接過了單靈靈的話頭：“對啊，首領，我們先離開。”
    “好。”
    年輕男人點了點頭，他轉過身來，朝單靈靈微微拱手，神情恢複了幾分端肅。
    “先前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陸清衡，是改革派首領，多謝神……姑娘相助。”
    單靈靈忍不住撇了撇嘴：“也沒多謝，就……剛好順路了唄。”
    陸清衡輕輕笑了一聲，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結，他掃了一眼周圍的黃金門廊與沉寂跳動的火把。
    “想必……你們並不是用常規法子進來的，現在打算怎麽出去？”
    “離統領拜托了祝闕，拿到了身份玉牌，我們從熔焰工坊進來的。”
    墨漓緊緊地貼在陸清衡身邊，仰頭看著他：“我之前想的是，找到首領之後，我們就原路返回……”
    “不能原路。”離昆果斷搖頭，“記載中，十沉獄沒有出口，而從熔焰工坊進來的入口，是會不斷變換的。”
    “除非國主大人親臨……”
    “那你說怎麽辦……”
    忽然間——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自他們身後爆裂而出，如雷霆滾滾而來，震得整條走廊猛地顫動了三分！
    那聲音……無比熟悉……
    單靈靈猛地轉過頭，朝著身後望去。
    那是玄虎的虎嘯聲。
    伴隨著那聲咆哮，四麵八方的牆體如沙粒般崩散，連同腳下的地磚一道在轟然碎裂聲中消失不見，黃金門都開始融化。
    隻剩下一道通往盡頭的蒼白光路，幽深而詭異地懸浮在虛空之中。
    “那是……”
    離昆指著前方，喉結微動：“又一扇門？”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盡頭處。
    那是一扇與眾不同的門，看上去是覆蓋了銅鏽的青銅，而門框上浮雕著燭龍紋，正中央赫然是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癡念”二字。
    “這……”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看著那扇再一次憑空浮現在眼前的門，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是什麽意思？”陸清衡問了一句。
    “這是出口！”
    單靈靈脖子上的小龍項鏈突然散發出了溫度，是燭洺赫在提醒她。
    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