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靈靈的思緒，早已被眼前這條龐然巨龍徹底占據。
    她幾乎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那正是燭龍，是她熟悉的模樣。
    然而，燭龍仿佛尚未察覺到她的接近，依舊闔著雙目，龐大的龍軀蜷伏成山巒般的弧線，龍角穿雲裂雪，尾部半圈著冰川之脊。
    他的身形高聳如樓，靜止之間卻仍有極強的壓迫感，唯有那緩緩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
    或者說，他還在沉睡。
    冰原空曠，寂靜無聲，隻剩下單靈靈一個人的腳步回響。
    她仿佛早已忘卻了身後的所有人、所有事，心神被某根無形的線牢牢牽引，步伐不由自主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直到她停在了那龐大的龍首之前。
    單靈靈眼中氤氳著水霧，唇角輕輕顫動，她緩緩抬起手，輕柔地落在那條巨龍高聳的鼻梁上。
    冰涼的鱗片觸手生寒，可她卻像是觸碰到了記憶中最溫暖的存在，那是燭洺赫掌心的溫度。
    曾經，他們在山穀間短暫相伴時，她也是這樣，悄悄靠近，輕輕撫過他的鼻梁。
    “燭洺赫……”
    她低聲喚道，聲音像風一樣柔軟。
    “你看，我說過的，我會來找你。”
    “我沒有食言，對吧？”
    可眼前的燭龍依舊靜臥，巍然不動，像一座沉睡的山。
    “怎麽？睡得這麽沉，連我來了都感覺不到了嗎？”
    她鼓起腮幫子，帶著一點嗔意地望著他，語氣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嬌。
    “還是說……你見到我，不高興？”
    她靠得更近了一些，抬手環抱住了燭龍的頭顱，聲音低得像耳語。
    “燭洺赫，我告訴你啊，我在下北城，看見了好多和你有關係的話本子。”
    “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現在幹脆裝睡，不打算承認了是吧？”
    單靈靈輕歎了一口氣，垂下頭，在燭龍的眼角處落下了一吻。
    “燭洺赫……你要是再不醒，我可真要生氣了。”
    “夫人，尊上他傷還未愈……”
    玄虎本想上前解釋幾句，可話音未落，燭龍鼻腔裏便傳來一聲輕笑，低沉而熟悉，像雪地裏的一束火光，瞬間點燃了整個冰原的溫度。
    他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漆黑的豎瞳如同深潭微光，直直映入單靈靈的眼底。
    她心頭一震，喜意上湧，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燭龍碩大的腦袋，臉上卻還帶著惱人的假凶。
    “好啊，燭洺赫，原來那些小說裏寫的都是真的啊？”
    “什麽‘國主愛上在上龍天做清潔工的我’，看來是真實……”
    她一邊埋怨，一邊試圖繼續數落，可話還沒說完，燭龍忽然支起身子，一個尾掃繞身，如雪地中騰起的紅雲，優雅有力地將她整個人卷進了懷裏。
    “哎喲！”
    單靈靈一個踉蹌，撲通一聲紮進了他柔軟的胸膛。
    燭龍低低地笑著，整個胸膛隨著呼吸輕顫不止，他毫不避諱地將頭埋進她的頸側，鼻尖在她的下巴處蹭來蹭去，動作簡直像是在撒嬌。
    “哈哈……別、別鬧啊，燭洺赫……好癢！”
    單靈靈忍不住笑出聲來，手忙腳亂地去推他，想抓住他的龍角，好把他往後推一點。
    “還有外人在呢——你收斂點行不行！”
    站在冰原入口處的玄虎，被這一幕整得不知所措，隻好一本正經地低聲開口“夫人，尊上說……他很想您。”
    這話由他那如鼓雷般低沉的嗓音說出來……
    真是顯得格外違和。
    單靈靈聽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哭笑不得“玄虎，你就不能換個聲音講這話？”
    燭龍卻輕輕歎了口氣，伸出一隻爪子，將她的腰穩穩握住，片刻後，他緩緩抬頭，看向遠處那些還站著不動的人。
    他的目光如同天光掃雪，安靜卻不容褻瀆。
    單靈靈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現在還沒辦法恢複人形，是嗎？”
    說罷，她眼中一亮，忽然想起什麽，興奮地道“燭洺赫，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她扒著龍爪掙脫了些，手指靈動地一捏脖頸上的小龍項鏈，心念一動，隻聽“嗡”的一聲，一隻西瓜大小的布袋便在她掌中緩緩顯現。
    燭龍低頭看著那個袋子，眼中露出幾分疑惑。
    “尊上問，這是何物？”玄虎再次翻譯道。
    “你居然還不知道！”單靈靈一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是我們在奢比村搜刮出來的蠔珠，是九陰那家夥的存貨！”
    “蠔珠？”
    “嗯，他在奢比村用蠔珠儲存信仰，結果被我們全部收繳啦！”
    說著，她利落地扯開袋口，抓起一大把圓潤的蠔珠，小心捧到燭洺赫麵前“你快看！”
    “我想著你之前在王子村不是受傷了嗎？就一股腦全給你帶過來了……”
    燭龍微微眨了眨眼，伸出爪尖，從她手中撚起一顆，稍一用力。
    “哢嚓。”
    蠔珠應聲而裂，一縷五彩光芒從中迸發而出，宛如虹橋斷片般，疾馳飛掠，直直撞向燭龍額心。
    靈光一觸即融，燭龍的眉頭微微一皺，他身上原本靜謐如冰封的龍鱗，竟似被春風拂麵般，泛起了一圈圈柔和的漣漪。
    “一顆哪夠！”
    見到蠔珠中的信仰有效果，單靈靈猛地後退一步，眼中閃過一抹欣喜，手中那一捧沉甸甸的蠔珠，毫不猶豫地砸向冰麵。
    “砰——！”
    清脆的碎裂聲接連響起，原本圓潤通透、堅如鐵石的蠔珠，在她一記凶狠的投擲下紛紛碎裂，化作點點靈光，如星雨墜地，紛紛撞入燭龍的身體之中。
    那些藏於珠內的信仰之力，仿佛有意識一般，迫不及待地湧向燭龍，爭先恐後地匯入他體內，沒有絲毫猶豫。
    根本不給燭龍任何拒絕的餘地。
    “還沒完呢！”單靈靈彎下腰，又迅速抓起一把蠔珠，抬手就是一記“故技重施”。
    “給我！都補進去！”
    她像是扔雪球一樣，一顆接一顆地朝冰麵砸下，每一次炸裂，都會有一縷靈光騰空而起，如流星撞月般投入燭龍的身軀之中。
    那一瞬間，整片冰原都仿佛被這些靈光點亮，萬籟俱寂，隻剩下信仰的光芒在空氣中燃燒，溫暖、熾熱、不可違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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