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單靈靈扭捏喊出的那聲“燭小九”，燭洺赫唇角悄然揚起，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那笑藏著他那些不想被說破的心思。
    單靈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笑容一晃，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眼神頓時沒了著落，不知該往哪擱。
    “師父想問我什麽？”燭洺赫低聲開口，聲音溫潤如夜風，卻又像不經意投下的石子，打破了單靈靈的思緒。
    “……”
    單靈靈咬了咬牙，隻敢盯著他腳邊的石磚，強作鎮定地問“他們說……是你救了我？”
    “嗯。”燭洺赫微微頷首，扶著欄杆站起身來，步履緩慢地踱了起來。
    “十天前那個夜晚，師父被送回騰蛇族，傷得很重，渾身是血，陸老說你中了竊脂一族的詛咒，他們試盡了法子也無能為力。”
    “師兄說要去尋王子師叔。”
    說到這裏，燭洺赫停了一下，望向她，眼神極深。
    “可我……實在等不起。”
    熾熱的目光落在了單靈靈的臉上，回憶著那夜驚心動魄的一幕，燭洺赫低低歎了口氣。
    “我看不得你受傷，更無法接受你死在我麵前。”
    “若那詛咒真如陸老所說，那這天地間，能解它的，唯有燭龍的龍焰。”
    “所以你就……現身了？”
    單靈靈仰頭看著他，牢欄將他們分隔開來，但她第一次真切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個子，究竟有多高。
    真不愧是燭龍。
    “你就不怕被揭穿？不怕牧之他們會……”
    “我單方麵選擇相信他們。”燭洺赫的回答幹脆利落，毫不遲疑。
    “因為師兄師姐們都是你教出來的弟子。”
    他微微一頓，目光沉靜如水，泛著一種難以忽視的篤定。
    “再說，我為什麽要猶豫？”
    “師父，那時候命懸一線的人是你，不是別人。”
    “所以，我必須出現。”
    燭洺赫的語氣如決堤的水般輕柔，卻帶著無法違逆的重量。
    “你不知道，那時我看到你……臉色蒼白，氣息微弱，渾身是血，靜靜地躺在床上……”
    他頓住了，垂眼捏住眉心，嗓音低啞“我真的覺得……我的心髒停跳了。”
    “師父，我見過死亡。”
    燭洺赫聲音低沉，如刀鋒劃過夜色，帶著無法磨滅的痕跡。
    “我親眼看著父母在我麵前隕落，眼睜睜看著族人一個接一個倒下，而我……什麽都做不了。”
    “那是我的無能，是我力不能及。”
    他眼中浮出壓抑的痛意，卻沒有躲避“但這一次，我不能，也不願再眼睜睜地看著你出事。”
    “哪怕我現身就意味著暴露，哪怕伏羲明日就會親自降臨，將我挫骨揚灰。”
    “哪怕今天，就是我活在這世間的最後一天。”
    “我也會救你。”
    說這話的時候，燭洺赫的神情無比平靜，但是他字字如鐵，句句滾燙，像是用命寫下的誓言。
    “你……”
    他的目光過於熾熱，灼得單靈靈心頭發慌，她被他那般盯著看著，隻覺得連耳根都在發燙。
    “你也沒必要這樣……”
    “沒必要？”燭洺赫微微挑眉，聲音裏帶著幾分揶揄，“師父是覺得，小九不該救你？”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單靈靈立刻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悅，連忙擺手解釋，“我是說，你沒必要這麽自暴自棄。”
    “你師兄師姐那邊，我會親自去提醒他們的，他們都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相信，他們絕不會出賣你。”
    頓了頓，單靈靈有些不好意思地輕笑了一聲“至於我這邊嘛……說實話，我現在腦子還是有點亂。”
    “但既然你救了我一命，又是我親手撿回來的徒弟……”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輕歎氣“說好了要保護你，那我就會做到。”
    “是師父先救了我。”
    燭洺赫笑了，那笑意如春雪初融，透著溫柔“小九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報恩罷了。”
    “報……報什麽恩啊！”單靈靈連連擺手，被這句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咱們是師徒，說這些客氣話就見外了。”
    她頓了頓，又忽然想起了什麽，小聲嘀咕道“其實現在最難搞的，恐怕是王子珩……”
    “他不會說出去的。”燭洺赫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語氣篤定。
    “啊？”單靈靈愣了愣，“你怎麽這麽肯定？”
    燭洺赫低頭思索了片刻，緩緩開口“師父還記得，前些日子小九突然不見了，你在扶桑林找到我那次嗎？”
    “……能不記得嗎？”
    單靈靈低聲嘀咕了一句，那次他突然失蹤，差點沒把她嚇出一身病來。
    燭洺赫聽了，神色緩了一瞬，但隨即又沉了下去。
    “我從燭龍族中逃出來的時候，身上……背負著一些東西。”他說到這時，眉頭緊緊蹙起，眼神也變得沉重。
    “一些……我無法消化的力量。”
    “那時候傷勢未愈，我根本騰不出手去理會它們。是後來在師父身邊，得到了片刻喘息，我才終於有餘力，去探一探它們的真麵目。”
    他頓了一下，聲音低了幾分。
    “結果，我發現……我根本控製不了它們。”
    “那不是普通的力量。”燭洺赫的手指微微彎曲，指向自己的胸口，眼神中帶著幾分自嘲與隱痛，“那是我整個族人的意誌。”
    “在他們瀕死前的最後一刻，將自己的一縷神魂抽離出來，匯聚在一起，全都塞進了我體內。”
    “他們將自己的神力，所有的怨念，或許還有……全族的希望，全壓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燭洺赫輕笑一聲，笑意中滿是苦澀“嗬……他們真是太高估我了。”
    “因為我控製不了。”
    “它們讓我幾乎失去理智，讓我幾近爆發，那時候，我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如果師父現在回來了，我說不定會傷到你。”
    “所以我逃走了。”
    “在逃出去的過程中，我昏迷了好幾次，再醒來，就發現師父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還有王子珩。”
    “他一眼看破了我並不是一條小蛇，所以他質問我究竟是什麽，留在師父身邊究竟有何意圖。”
    “我如實告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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