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洺赫說得雲淡風輕，但單靈靈卻聽得目瞪口呆。
    一是震驚於燭洺赫那仿佛踩在鋼絲上的經曆，稍有一步走錯，別說他自己，恐怕連帶著半個騰蛇族都要被炸個粉碎。
    二是……
    “王子珩知道？！”
    她猛地反應過來，氣得瞪大了眼“他就一丁點風聲都沒透給我？！”
    單靈靈隻覺得肺都要氣炸了。
    無論如何，王子珩也是自己師兄，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居然能守口如瓶？
    他不是平時最八婆、最嘴快的嗎？！
    “師父莫怪，是小九懇求師叔的。”
    燭洺赫見她動怒，連忙開口解釋，生怕她遷怒於王子珩“師叔他其實很擔心你。”
    說到這兒，燭洺赫忽然頓住了，眉頭也在不經意間皺了起來。
    “我甚至覺得……師叔他，似乎對師父你……”
    他頓了一下，才吐出最後幾個字“傾心已久。”
    “什麽？王子珩？傾心我？！”單靈靈一臉嫌棄地縮了縮肩，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得了吧，他要是傾心我，我現在就把這根鐵欄杆啃了。”
    她一邊說一邊抬手指著身前的鐵欄杆“你怕是不了解我們倆的日常，恨不得逮著對方打一頓才解氣。”
    “天地間若隻剩我和王子珩兩人，那也隻可能是互相嫌棄到老，絕不可能擦出火花。”
    “是嗎？”
    燭洺赫聽著，嘴角慢慢勾起，雖是反問，眼中的笑意卻悄然染上了輕鬆。
    那一瞬間，就連這陰冷潮濕的牢房裏，都泛起了一縷輕柔的暖風。
    “笑什麽？”單靈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以後別再說這種讓我起雞皮疙瘩的話了，聽著就犯惡心。”
    “小九遵命。”
    燭洺赫笑眯眯地對她拱了拱手，看著單靈靈氣鼓鼓的模樣，心底卻覺得……
    她當真是可愛極了。
    此刻，壓在燭洺赫心頭最沉的兩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首先，單靈靈不會告發他，更不會將他逐出騰蛇族。
    其次……
    她不喜歡王子珩。
    這就足夠了。
    更何況，這些日子他以小蛇的形態陪伴在她左右，除了王子珩之外，她從未對任何男子表露過絲毫親近的態度。
    那麽……
    燭洺赫望著單靈靈，眼中藏著笑意，看著她那雙滴溜溜轉個不停的眼睛，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
    單靈靈此刻多半又在琢磨，要不要接著盤問他點什麽。
    “師父若有疑問，盡管問……”
    “……你多大年齡了？”單靈靈突然冒出一句，冷不丁地把燭洺赫問住了。
    他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從這一點發問。
    “……三百餘歲。”燭洺赫認真想了想，還是老實回答了。
    “哦，那比我小點。”單靈靈點點頭，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那就好，那就好……”
    “……那就好什麽？”燭洺赫沒太聽懂。
    他不知道，單靈靈剛才其實暗暗打了個突，萬一這小九實際年齡一千八百歲，那她可真得原地爆炸。
    試想一下，一個長得人模龍樣、開天辟地的上古神明，一邊叫她“師父”，一邊跟在她屁股後頭轉，還要她叫他“小九”……
    想想就渾身尷尬癌都要犯了。
    還好，還好年紀在合理範圍之內，雖然是條龍，和自己年齡相差也不算太大，但好歹是“晚輩龍”。
    就算隻比自己小上一歲，單靈靈也能勉強接受。
    “師父？”等了半天沒聽見回應，燭洺赫困惑地又喚了一句。
    “沒事沒事！”單靈靈趕緊揮了揮手，訕訕地笑著，像是被戳穿了什麽心思似的躲開了他的視線。
    燭洺赫看著她這副模樣，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師父覺得，我長得像多少歲了？”
    他邊說邊俯下身，將臉湊進火光之中。
    跳動的光焰在他俊朗的五官上勾出柔和的陰影，眉眼彎彎，眼神帶著點捉弄人的壞笑。
    單靈靈被他突然一靠，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和他視線撞了個正著。
    從這距離看過去，燭洺赫確實年紀不大。
    他骨相清晰、五官分明，輪廓如刀刻般俊美，帶著與生俱來的神性鋒芒，但不難看出，他終究還帶著幾分少年氣。
    一種還未徹底沉穩下來的清亮和張揚。
    燭龍本就是幾乎與天地同壽的神族，三百來歲的燭洺赫，大抵也才剛剛成年。
    換句話說……
    他如今，不過就是一條初入人世的小龍罷了。
    然而，剛剛成年的小龍，卻要背負如此沉重的命運與過往……
    單靈靈心頭一酸，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指尖輕輕觸上了燭洺赫的眉心。
    然而，就在那一刻，她像是觸電般猛地停住了動作。
    好冰。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不像凡人的體溫，更像一塊沉靜的寒玉。
    這觸感……她太熟悉了。
    和他還是那條小蛇時，一模一樣。
    而更重要的是……她的記憶也在悄然複蘇。
    就在朝見三皇前的那個夜晚，單靈靈曾做過一個夢。
    夢中，有個男人從溫泉中抱起她，將她帶回房間，悄悄地握住她的手，一直不曾鬆開……
    那雙手的溫度，就是現在這般冰涼清晰的觸感。
    燭洺赫的耳根微紅。
    他感受到單靈靈指尖貼在自己眉心那一刻，整個人都屏住了呼吸，他沒有躲避，反而順從地站在原地，等她的手繼續落下。
    可是，單靈靈卻遲遲沒有動作。
    “師父？”燭洺赫低聲喚她，眼中滿是疑惑，“怎麽了？”
    單靈靈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冷不丁地問道“燭小九，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
    “什麽？”燭洺赫微怔，眉頭皺了皺，“我已經對師父剖心置腹了……”
    “溫泉。”
    她隻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聽見這話，燭洺赫身子一僵，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緩緩站直了身體，目光飄忽，笑容瞬間僵硬在了臉上，耳尖徹底泛紅。
    “呃……師父，我……”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嗯，終於知道躲了。
    “是你把我從溫泉帶回房間的吧？”
    單靈靈沒有抬頭看他。
    “師父……”
    “是你幫我穿了睡袍，然後拉著我的手說了一晚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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