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洺赫沒有躲，也沒有說話，隻是屏住呼吸，靜靜地望進她的眼眸。
    “看我幹嘛？”單靈靈心口鼓得像隻炸毛的貓，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不相信我啊？”
    她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推在燭洺赫肩上，想將他推開些，免得自己心跳得太厲害。
    “可別小瞧你師父我，雖然年紀比你大幾歲，但是……”
    單靈靈哼哼唧唧地抬起下巴，語氣傲嬌得不行：“說不定，比那些喜歡你的小丫頭，還厲害很多呢！”
    燭洺赫的心跳驟然一停，他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問：“什麽小丫頭？”
    “你還敢裝傻？！”單靈靈火冒三丈，氣得都想給他腦門敲一下，“昨天！廟會！那個跑去跟你表白的小姑娘！”
    “不是還給你送禮物了嗎？紅薯！就是那個紅薯吧！”
    越說越急，單靈靈的眼眶都泛了紅。
    “你不是收得很開心嗎！”
    她聲音高了些，像是泄了氣的氣球，委屈，羞惱，吃醋，全藏不住地衝了出來。
    燭洺赫怔怔地望著她。
    單靈靈的眼睛裏裝著怒火，也裝著不甘，還有他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那種小心翼翼的嫉妒。
    原來，昨天她是因為這個生氣了一整晚。
    原來，她會因為別人喜歡他而不開心。
    原來……
    她在意他。
    燭洺赫甚至都不敢呼吸得太大聲，怕自己會突然從夢中醒來。
    而單靈靈，卻炸毛了一般，伸手不斷去推搡他：“不要看我了！你再繼續，我、我哭給你看啊！”
    她拍著他的肩，嗓子裏卻像塞了棉花，連自己都快說不下去了。
    燭洺赫的呼吸越來越亂，下一瞬，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帶著壓抑了太久的顫抖。
    “哎呀……你幹嘛啊！”
    單靈靈掙了下，卻沒掙脫。
    她有點慌了。
    “小九，你——”
    話音未落，她卻被燭洺赫忽然攬入懷中，他的動作果斷幹脆，一隻手甚至扣住了她的後腦。
    那一瞬間，世界陷入了真空。
    燭洺赫隻遲疑了一秒，就低下頭，狠狠的吻了下去。
    “唔……？”
    單靈靈瞪大了眼睛，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他毫無預兆的吻落下時，帶著夜風的清冷，也帶著他身體尚未散去的溫度。
    不是蜻蜓點水的輕觸，也不是試探猶豫的靠近。
    而是壓抑了太久的情緒，在瞬間決堤，他用盡了全身的勇氣，隻為這一次，不顧一切地，靠近她。
    單靈靈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耳邊的聲音全都遠去了，隻聽得見自己瘋狂的心跳，和他越靠越急促的鼻息。
    他……在幹什麽？
    我是醉的太厲害了嗎？
    單靈靈的大腦完全宕機，隻能本能地睜大雙眼，連呼吸都忘了。
    而下一刻，燭洺赫卻是突然驚醒一般，猛地鬆開了她。
    他退了一步，深深的低下了頭，嗓音沙啞到幾乎聽不清。
    “對不起……我沒控製住自己。”
    他語氣沉得如同風雪壓枝，聲音在她耳邊低低落下。
    “我隻是……”
    “對不起，師父。”
    “我不該……”
    還沒等單靈靈給出任何反應，燭洺赫觸電般的鬆開了她的手臂，身影一閃，消失在夜色之中。
    亭外的花枝被風輕輕晃了一下，又歸於寂靜。
    隻剩下單靈靈坐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片黑暗，半晌都沒有動彈。
    等了好久，單靈靈緩緩抬起手，指尖落在唇上，那一觸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微涼，卻帶著炙熱的電流，瞬間點燃了她的心跳。
    他……他真的吻了我？
    他真的……
    單靈靈隻覺得心髒猛地一縮，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殘留在血液中的酒意此刻不再讓人迷糊，反而一波一波地衝刷著她的大腦，讓她的神誌清晰得可怕。
    小九他……？
    腦海中，無數與他相處的片段如閃電般劃過，一幕幕，原本被她忽略的那些細節，如今全都變得清晰起來。
    好像……一切都有跡可循。
    燭洺赫對她，一直都與旁人不同。
    她不愛早起，他就日日第一個起床，先將她的早飯熱好，再溫柔的將她從夢中喚醒。
    她動不動就偷懶，他就默不作聲地替她批完厚厚一遝折子，將騰蛇族的法度背得滾瓜爛熟。
    她撒嬌耍賴，他從不推拒，隻會微笑地看著她，從沒有過一句怨言，反而是帶著讓人咋舌的縱容。
    曾經，她以為那是尊敬，是師父和徒弟之間最常見的互動。
    但現在再回頭看……
    哪有誰會在深夜，不厭其煩，日複一日地替她打熱水洗漱，讓她寢殿裏每一支蠟燭都能燃燒，還會等她入睡後悄悄幫她蓋好被角？
    哪有誰會冒著死亡的風險，不顧一切的現身，隻因為她身中詛咒，命懸一線？
    哪有誰……會因為王子珩一句“靈兒也該找個伴”了，而嫉妒到發瘋，甚至失控，以至於自己神魂都差點碎掉？
    他的笑容，他的溫柔，他那些好言好語……從來隻給她一人。
    他甚至從未用同樣的眼神，去看過其他任何人。
    他喜歡她，從來不是一時的衝動，不是戲劇性的心血來潮。
    而是小心翼翼地，將情意包裹在一件件細碎瑣事中，藏在她最不會注意的角落裏。
    他喜歡她，從來不是為了轟轟烈烈。
    而是希望她能自己察覺，然後心甘情願地，哪怕隻一次，回頭看他一眼。
    她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單靈靈隻覺心亂如麻，甚至比昨夜吃醋的煩悶還要更加濃烈。
    這些年，與燭洺赫相處的每一幕，此刻竟都在眼前倒回，一幀幀播放。
    他說：“小九做的扶桑酥好吃嗎？以後我每天都給你做。”
    他說：“這些事師父不用操心，我來就好。”
    他說：“小九想……長長久久的陪在師父身邊。”
    此刻回想，燭洺赫的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微笑下的執著，分明早已悄悄超越了那層名叫師徒的關係。
    直到……
    單靈靈腦海中的畫麵停在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那時候……還是她剛剛打敗竊脂的時候。
    在後花園裏，燭洺赫傾身看著她，目光中帶著無與倫比的期待。
    “師父說……”
    “以後小九要拋棄你這個又可憐又努力又……”
    “師父是真的……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