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從口鼻直衝進單靈靈的大腦，腦袋一陣劇痛，像是有無數根針在裏麵瘋狂亂紮。
    不到幾秒，單靈靈就開始抽搐，肌肉不由自主地顫抖，胸腔劇烈起伏著，拚命想要吸一口氣。
    可吸入的，全是冰冷壓迫的水。
    她喉嚨裏響起窸窣的破裂聲，眼白中湧出水絲，是血淚。
    整個身體幾乎被灌爆，連骨頭都在哢哢作響。
    共工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心情愉悅的欣賞這一場沉默卻精彩的折磨。
    “你最好現在就開口。”
    他的聲音低沉而殘忍：“否則，本尊會讓你知道，什麽叫滴水穿骨，什麽叫溺而不死。”
    看著單靈靈逐漸泛白的唇，逐漸渙散的眼神，共工壓不住嘴角嘲諷的笑容。
    “你若是鐵了心，那本尊就一點一點把你泡碎，直到你求我，把你殺了為止。”
    話音落下，共工輕輕一彈指。
    原本充斥在單靈靈七竅中的冰冷水流，倏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她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下一波水刑便毫無預兆地再度降臨。
    沒有喘息，沒有縫隙。
    單靈靈被一遍又一遍地灌入水中，又一次次被從死亡邊緣拽回來，強行清醒。
    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
    時間在痛苦中被無限拉長，牆上的火光也變得模糊了。
    單靈靈早已分不清自己身在第幾輪，甚至懷疑這一切是否已經結束。
    她的意識被反複撕碎，又一次次強行拚接，喉嚨痛到發緊，眼球腫脹刺痛，肺更是即將炸裂，耳膜深處傳來一陣陣低頻的嗡鳴。
    終於，在某一刻……
    或許是因為單靈靈的身體已經無法再繼續承受，也或許是共工終於厭倦了這場單方麵的折磨。
    那令人窒息的水刑，停了。
    “咳咳——！”
    單靈靈像被丟棄的破布一樣垂落在地，劇烈咳嗽著，身體猛烈顫抖，嘴唇發紫，唇齒間不斷滲出鹹腥的血絲。
    她拚了命地大口呼吸，肺葉如同被刀片攪過，每吸一口氣都帶著火辣辣的撕裂感。
    空氣裏，有一股甜絲絲的味道。
    不知道那是劫後餘生的錯覺，還是單靈靈的肺，真的已經被硬生生憋出了血。
    “好了，說吧。”
    共工不耐煩地開口，他給自己凝聚出了一把水椅，端坐在上麵，抬起腳，隨意地用腳尖挑起單靈靈的下巴，活似在撥弄一隻死氣沉沉的玩物。
    “說給本尊聽聽，你究竟圖什麽。”
    “……你……”
    沉默良久，單靈靈終於開口。
    她的聲音帶著被鏽刃劃過的啞意，嘶啞得幾乎聽不出本來的音色，沒有憤怒，沒有仇恨，甚至毫無情緒。
    “你……殺了我爹娘。”
    共工一愣，眉頭微挑，有些意外。
    “哦？”
    他隨即抬起頭，做出一副敷衍的沉思模樣。
    “有這回事？”
    冥思苦想了半天，共工才終於記起，隨即他點了點頭，聳肩道：“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容本尊想想啊，最初為何會動念要殺你父母呢？”
    共工摸了摸下巴，語氣溫和得近乎隨意，他隻是在回憶一件毫無重量的陳年舊事。
    “哦，對了。”
    他忽然一笑，終於從堆滿塵埃的記憶中翻出了答案。
    “那些年，本尊聽說，騰蛇族的少族長，也就是你，被譽為神界諸族中，容貌最勝之一。”
    “恰巧那陣子，本尊身邊缺一個暖床的丫鬟。”
    “於是就順理成章地，同你父親提了一句。”
    共工的語氣依舊風輕雲淡，語氣完全是在講一個市井閑話，卻每一個字都紮進了單靈靈的骨頭裏。
    “本尊那時還大發慈悲，願意給你一個名分，納你為妾。”
    “你可知，這是多少神女仙裔夢寐以求的殊榮？”
    他俯下身，聲音壓低幾分，語調卻更輕柔了。
    “可惜，本尊完全沒想到，你那父親，居然拒絕了。”
    說罷，共工仰頭大笑，笑聲在這逼仄的牢房中震蕩回響，充滿了譏誚與殘忍。
    他一邊笑，一邊慢慢地抬腳，腳尖一寸寸頂著單靈靈的下巴，逼她仰起臉來。
    “沒辦法，本尊這人，向來不容有人拒絕。”
    “誰膽敢違逆本尊的意誌，就不配再活在這天地間。”
    共工聲音低緩，仿佛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天道因果。
    “所以，當時本尊便立下念頭：你父親，必須死。”
    “為了此事，本尊不惜布下假象，設了一場根本不存在的‘戰役’，將他引上戰場。”
    共工似笑非笑，眼底帶著一絲回味的殘忍。
    “卻沒想到，你那母親也隨他一道前來。”
    “那一刻，你可知道本尊有多高興？”
    他緩緩俯身，伸手捏住單靈靈的下巴，強迫她抬頭，與他對視。
    “都說騰蛇身子軟，最會在榻上取悅男人，既然本尊碰不到你，那就隻能讓你母親來試試。”
    “你父親見狀，哭著跪下哀求本尊，額頭都磕破了……後來他也動了殺意，想殺了本尊。”
    “不過可惜，他死得比他想象中還要慘。”
    共工收回手，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弧度，語氣淡漠如水。
    “單靈靈，本尊一直以為，你早已經知道這一切。”
    單靈靈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眼前這個人，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了她父母慘死的真相。
    說出了她夢魘的源頭。
    單靈靈的呼吸一開始還是斷續、艱難的，可慢慢地，那胸腔裏的氣流卻變得詭異地平穩。
    她完全停止了情緒，也停止了思考。
    共工俯視著她，嘴角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怎麽，啞了？”
    “本尊以為你會大吼大叫，會哭，會罵，會咬牙切齒……結果呢？”
    “不過是個死了爹娘的小賤種罷了，連報仇的膽子都沒有。”
    說罷，他哈哈大笑著，用腳尖拍著單靈靈的臉。
    “就為了這麽點事兒，你就心甘情願加入祝融，背叛本尊嗎？”
    “你……”
    單靈靈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你，會死。”
    共工一怔，收住了笑。
    單靈靈緩緩抬頭，眼神終於聚焦，像是某種久沉深淵的毒蛇，終於張開獠牙。
    “你不會一直是神。”
    “總有一天，你也會跪在地上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