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再看他一眼……
    單靈靈目不轉睛地望著那簇微弱的火光，眼神恍惚，意識慢慢下沉，沉入體內最深處，看向那早已黯淡的丹田。
    神魂蛇丹靜靜地蜷縮在那裏，光芒微弱得幾乎不可見。
    單靈靈的神魂在漫無止境的折磨中，早已萎靡不堪，如風中殘燭般搖曳著，奄奄一息。
    但哪怕如此，那縷微光依舊帶著熟悉的暗紅色，和他一樣的顏色。
    燭洺赫的顏色。
    如果單靈靈的猜測沒錯，在她和燭洺赫魂魄相融之後，他們之間的識海，已經能夠互通。
    或許……她還能再見他一麵。
    哪怕，隻是在夢中。
    單靈靈緩緩閉上眼，將殘存的全部意識灌注入那抹神魂光輝之中，企圖沿著魂的脈絡，觸碰另一個人的夢境。
    下一瞬，一陣溫柔的風吹拂而來，輕柔的撕開了現實的黑暗與疼痛。
    她睜開眼。
    眼前，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沙漠。
    天穹之上，極光流轉，絢爛而神秘，如夢似幻，腳下的沙礫並非塵土，而是無數細碎剔透的寶石，閃著安靜的光輝。
    而在沙漠的正中央，一棵巨大的扶桑樹傲然挺立。
    樹上的扶桑花盛放如霞，層層疊疊，燦爛奪目，美得不似人間所有。
    樹下，燭洺赫就那樣安靜地靠在樹幹上，暗紅長發飄在身後，仰頭看著遙遠天邊的極光，神情靜謐，紋絲不動。
    如同她記憶裏，他無數次出現的樣子。
    永遠冷靜、沉默、可靠，是她拚盡全力也無法忘懷的。
    唯一的光。
    “燭……”
    第一個字一出口，單靈靈就覺得自己的聲音幹啞得厲害，她下意識地抬手按了按喉嚨，試圖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麽破碎。
    “燭洺赫。”
    樹下的人微微一愣，隨即迅速站直了身，回頭望向她。
    那一瞬間，他眼中閃過短暫的錯愕，但隻停留了半秒，緊接著，熟悉的笑容便浮上了他的臉龐。
    “師父。”
    燭洺赫朝她伸出手，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你怎麽來了？”
    “想你了，來看看你。”
    單靈靈走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那熟悉的微涼觸感，一瞬間將她拉回了並不遙遠的過去。
    在共工的監牢之中，單靈靈度日如年。
    她剛要說話，燭洺赫便輕輕一用力，將她整個人帶進了懷裏，雙臂緊緊環住，把臉埋進她的肩頸之間，低聲喃喃。
    “我也想你，靈兒。”
    “可是……我總覺得，我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你了。”
    “你去了哪裏？”
    “……我有點事。”單靈靈輕聲說著，伸手回抱住他，“隻是稍微離開了一會兒。”
    “為什麽不讓我和你一起去？”燭洺赫有些不滿地低聲抱怨，“有什麽事，是不能告訴小九的嗎？”
    單靈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輕推了推他胸口，示意他鬆開，她抬頭，一寸寸打量著眼前這個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
    “沒什麽大事。”她微微一笑，“我這不就來找你了嗎？”
    燭洺赫垂下眼睫，沉默了好幾秒，最後才輕輕笑了出來。
    “嗯，你回來了就好。”
    他說著，抬起手，輕輕捧住單靈靈的臉頰，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個極輕柔的吻。
    “師父，這裏好看嗎？”
    單靈靈順著燭洺赫的目光望向天際，那極光如夢似幻。
    “好看。”她輕聲道。
    燭洺赫牽起她的手，語氣溫和又有些恍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
    “小時候，我害怕父親，總是在他責罵我之後，把自己的意識躲進這個地方。那時候我用神識構建出這個世界，覺得這裏安靜、漂亮，像另一個夢。”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不遠處那棵耀眼的扶桑樹：“不過，我很久沒來過這裏了。”
    “直到前些天……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很累，頭很暈，醒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這裏。”
    “然後這棵樹，也忽然出現了。”
    說到這裏，燭洺赫看著單靈靈，聲音低而溫柔：“師父，我想了很久，這棵樹，大概就是我心中的你。”
    “在我漫無邊際、沒有盡頭的空虛生命中，唯一能夠紮根在我心底的存在。”
    他看著她，眼神深情又溫柔，如同被極光映照的湖水，湧動著不加掩飾的眷戀。
    單靈靈仰頭望向他，眼底忽然泛起一抹笑意，輕輕開口：“小九，我們成親吧。”
    “嗯？”燭洺赫一怔。
    “娶我。”她點了點下巴，神色認真又帶著一點調皮，“就在這裏，好不好？”
    燭洺赫眸光一亮，沒有一絲猶豫：“好。”
    他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極光在天空綻放出一抹熾亮的漣漪，隨即輕風拂過，兩人的衣衫在風中如被無形的水墨暈染般，緩緩變幻。
    單靈靈低頭看去，隻見自己身上已不知何時穿上了一襲華美婚服。
    那是一套暗紅色的嫁衣，裁剪貼身卻不失飄逸，衣襟上繡著金絲騰蛇纏繞扶桑花的圖騰，隱隱閃著星光，宛若靈動的火焰在衣角跳躍。
    袖口與裙擺以極細的銀線描繪出水波般的花紋，在這神識構築的夢境極光下，泛著流光溢彩，像是天邊落下的朝霞。
    她的頭發被一縷無形的風高高綰起，扶桑花枝點綴其間，紅如朝陽，豔如情意。
    而燭洺赫身上的衣袍也已換了模樣。
    與她同色的暗紅織錦，內襯黑底金紋，廣袖如翼，腰間係著一根玉質龍形束帶，襯得他挺拔俊朗，目若星辰。
    “靈兒。”燭洺赫低聲道，“這套婚服，我早已在心裏構想了千百遍。”
    “如今，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他說著，唇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緩緩俯下身，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溫柔至極的吻。
    “從今以後，無論天崩地裂、四海翻覆，我的心，唯你所係。”
    “我願以魂魄為契，以血肉為印，護你生，伴你死。”
    “哪怕神魂俱滅，天地重塑，我也必將跨越萬劫，尋你而去。”
    “此生此世，唯你為妻。”
    “以神魂為證，天地為盟，我願自此同你結契，共赴生死，不離不棄。”
    “靈兒，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