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洺赫輕輕托起單靈靈的下巴，順著她的喉嚨按了按，試圖讓她吞下自己獻出的神魂。
    他屏息等待，良久之後，才緩緩鬆開了手。
    可一失了支撐，單靈靈的頭便無力地歪向一側，微張的唇間，那顆暗紅的龍丹隨之滾落，沉入水中。
    燭洺赫眼神猛地一緊，立刻伸手將龍丹撈起，毫不猶豫地再次塞入她口中。
    “怎麽了，師父……你怎麽還不吞下去？”
    “沒關係的，別擔心小九，小九不疼的。”
    “你把它吞下去就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任他再怎麽溫聲哄勸，龍丹仍一次又一次從她嘴裏滑落。
    他不斷嚐試，指尖越來越顫，心頭的希望也在一點點崩塌。
    “靈兒……求你了……”
    “拜托你，別丟下我……”
    “你不是答應了我嗎？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眼淚再也止不住，燭洺赫低下頭，將臉埋進她早已濕透的發間，淚水悄然滑落。
    她不接受他的神魂，不願吞下他的龍丹。
    怎麽辦？
    到底該怎麽辦……
    再試一次，再試一次。
    燭洺赫將龍丹含進自己嘴裏，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令她的頭微微仰起。
    然後，他低下頭，吻住她冰冷的唇。
    單靈靈已經不會回應他了，燭洺赫隻能強行撬開她的齒關，舌尖緩緩探入，將那團暗紅推入她口中。
    她的唇不再柔軟，她的氣息不再熟悉，已經沒有了那扶桑花的香味，隻剩下濃重的血腥，宛若一口沾滿絕望的深淵。
    燭洺赫強忍著劇烈的心痛，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努力將龍丹送入單靈靈喉嚨。
    然後，他抬手，順著她纖細的脖頸緩緩按下，試圖幫助她將那團溫熱的神魂咽下去。
    突然，一縷細微的溫度，仿佛回應他的祈禱般，在單靈靈胸前緩緩升起。
    燭洺赫心頭一震，幾乎不敢相信。
    她的體溫……好像回來了！
    燭洺赫眼中重新泛起希望的淚光，他激動地垂下頭，雙手托住單靈靈的臉。
    “師父？”
    他啞聲喚道：“師父，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可以的，我做到了……你睜開眼睛……”
    他小心地晃動她的身體，期待她睫毛顫動，期待她哪怕給出一點回應……
    可單靈靈的頭，依舊無力地歪向一邊。
    她沒有睜眼。
    燭洺赫怔住了，整個人被定格在那一瞬。
    下一秒，他猛然察覺……
    那一縷剛剛升起的溫熱，正迅速消散。
    “不……不要……”
    燭洺赫慌了，拚命想留住那點殘存的溫度，卻隻來得及看見單靈靈的唇猛地張開，一團暗紅色的光芒衝出她口中，狠狠撞上了他的胸口。
    燭龍神魂，歸位。
    燭洺赫整個人被神魂震得身形一顫，隻覺得體內空落的力量迅速回歸，可他卻高興不起來。
    他失敗了。
    又一次，失敗了。
    “不……不要這樣……”
    燭洺赫幾乎是喃喃自語，聲音碎成了片。
    是不是因為在水裏？騰蛇怕水的……對，一定是這樣。
    “我們換個地方。”
    燭洺赫低聲說著，將單靈靈重新抱緊，從溫泉中一步一頓地走出，他用火焰小心地烘幹她的身體與濕發，連一縷縷發絲都柔軟地垂落下來。
    他將她安放在床上，仔細地整理好她的衣物與發絲。
    單靈靈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像極了睡著的模樣。
    她頭輕輕歪著，雙眼緊閉，睫毛靜止不動，身上的傷口大多已被溫泉藥力拉扯著愈合，留下些許淡粉色的痕跡，看上去隻是磕碰的印記。
    燭洺赫坐在床沿，低頭看著她，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
    他喚她的名字，聲音微顫，如夢囈般。
    “靈兒……”
    “我在這兒。”
    “你說過你愛我……”
    “那就吃下我的神魂，好不好？”
    燭洺赫再次吐出自己的龍丹，小心翼翼地放入單靈靈的口中。
    可結果依舊如前。
    神魂一如既往的，掙脫不了、逃不掉，從單靈靈嘴裏掉出來的一瞬間，就撞回了燭洺赫的胸腔。
    燭洺赫捂著胸口，痛苦讓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試圖阻止那顆不聽話的神魂回歸。
    最後，他嘶吼著，雙手猛地化作龍爪，猛撓著自己的胸口，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想要把神魂掏出來，哪怕用爪子撕裂自己……
    不行，還是不行！
    為什麽不行？
    為什麽師父不肯接受他？
    為什麽！
    “單靈靈！”
    燭洺赫放棄了撕扯的動作，渾身是血地跪在床前，忽視胸口刺骨的疼，一拳狠狠砸在床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那一刹那，憤怒在他的四肢百骸裏翻滾，灼燒。
    “你真的要拋下我嗎？！”
    “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連看我一眼都不肯嗎？哪怕隻是一眼！！”
    “我求你了，單靈靈……求求你……”
    “你說句話啊！你看看我……哪怕你讓我去死，我也願意！”
    那撕心裂肺的怒吼漸漸啞了，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哭聲，燭洺赫聲音顫抖，淚水一滴滴砸在她臉側，哭泣著，卑微的祈求回應。
    “靈兒……我真的……真的沒辦法離開你……”
    “你醒來好不好……求你……”
    “你想要什麽都可以，你要我把心挖出來……都可以……”
    話音未落，燭洺赫的手猛然揮下，龍爪再次化出，朝著自己的左胸狠狠刺去！
    “噗——！”
    鮮血激射，濺落在單靈靈蒼白的肌膚上，像極了開在冰雪上的曼珠沙華，豔麗刺目。
    下一刻，皮肉撕裂，肋骨斷裂，燭洺赫的手深入胸腔，緊緊握住那顆尚在跳動的心髒。
    一陣錐骨的劇痛席卷全身，他已經完全的麻木，隻剩下執念。
    龍爪慢慢退去，變回手指。
    那顆有力跳動著的心髒，被燭洺赫捧在掌中，暗紅色的光芒在其表麵脈動著，微弱卻頑強。
    燭洺赫緩緩舉起它，遞到單靈靈麵前，渙散的目光中充斥著瘋狂。
    “師父，你看……”
    “這是我的心髒。”
    “你摸摸它……它一直在為你跳動……”
    “它愛你，真的很愛你，勝過整個世界。”
    “我把它送給你……你要收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