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的主業是病毒性，但細菌這塊還是稍有涉獵，老同誌別害怕，江夏同誌提出的‘四聯治療’方案，那些人不看好，我卻認為有一定的道理。雖然我對他說的總療程為六個月有些存疑……”
    “正好有了你這個樣本，可以對此進行觀察……”
    仲義老師身子晃了晃，你妹啊，真把我當小白鼠來玩了啊！江夏那個兔崽子自己都是個幹巴猴，他要是能提出治療方案，咋不先治治自己的“虛病”？
    醫生，你被騙……
    等等，你叫方舟？研究出了那個啥疫苗的家夥？
    你們這是大瘋子小瘋子湊一堆了？
    想到這位醫生的事跡，還想提出異議的仲義老師被方舟醫生三兩下就拔去了外衣，隨著冰冷的聽診器貼上他的皮膚，仲義老師低頭認命。
    罷罷罷……反正也是將死之人，隨著他折騰吧。醫學上麵不是有種“大體老師”？自己當一次也無妨……
    這時，聽筒裏繼續傳來小呆毛那痛心疾首的聲音，仲義老師想把話筒捂好，目光也投向桌上那本厚厚的“詞典”：“醫生，這會還是有點不方便。要不您先出去等下？這聽一耳朵的代價有點大……”
    方舟醫生的聽診器挪到另一個方位，仲義老師又是一個激靈，不知道是被“詞典”嚇得，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哦，保密條例嘛！進基地的時候有個小年輕就給我了。那點東西，跟‘病毒學’比起來，小兒科……”
    “我等下還要去找那小子，這點您就不用擔心了。乖乖坐好！你這個肺結核症狀，和教科書完美符合。真是太標準了……”
    人話否？
    得個病還跟標準扯得上關係了？
    一提到標準，仲義老師又想到某個整天把“體係”、“標準”、“規範”這幾個詞掛在嘴邊的江夏。
    屁嘞標準，自己還玩一手雞屎焊……
    等等！
    你看個病還要翻閱教科書的嘛？
    完蛋了……
    我想搞雷達啊……
    ………………
    就在仲義老師無師自通領會了“吐槽”真意的時候，江夏已經又開始描繪場景了：
    “同誌們，讓我們想象一下那個畫麵吧：”
    “某天清晨，一架u2，或者別的什麽高空高速偵察機，從某個方向，偷偷摸摸地侵入我國領空。它飛得很高，很高，在兩萬米以上。”
    “我們的地麵雷達網呢？可能因為設備老舊、數量太少，或者幹脆被對方施放了電子幹擾，直到敵機深入腹地幾十甚至上百公裏，才斷斷續續地捕捉到一個模糊的信號！指揮所裏一片混亂，信息傳遞層層上報……”
    “終於！命令艱難地下達到了我們引以為傲的‘東風113’所在的基地！飛行員們熱血沸騰，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機庫，爬上這架代表了共和國最高航空科技結晶的戰鷹！
    啟動！
    滑跑！
    加力燃燒！
    戰機咆哮著，拖著長長的尾焰，直刺蒼穹！”
    “它飛得真快！真高！
    短短幾分鍾，它就衝上了兩萬米高空，達到了令人自豪的2.5馬赫！飛行員緊握操縱杆，腎上腺素飆升，準備迎擊來犯之敵！”
    “然後呢？然後…飛行員眼前，除了藍天白雲，空無一物！他的機載雷達屏幕上，可能一片雪花，可能隻有幾個意義不明的雜波光點，或者…幹脆一片空白！
    地麵指揮所呢？還在焦急地根據那延遲的、模糊的、甚至可能已經丟失的雷達信號，給他下達著大概方位的指令：‘敵機可能在…東南方向…高度…兩萬二…不，信號消失了！你再往東飛飛看？”
    “我們的‘東風113’，這柄耗費了無數心血和國帑打造的‘神劍’，就像一個被蒙住眼睛、堵住耳朵的絕世劍客，在廣袤的天空中徒勞地高速亂竄！ 它的速度優勢，反而成了累贅……
    因為飛得太快，搜索範圍更難以控製，錯過目標的可能性更大！它引以為傲的高空性能，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而敵機呢？它可能早已完成了偵察任務，優哉遊哉地，在我們‘神劍’徒勞的搜索半徑之外，揚長而去！
    它甚至可能通過電子偵聽設備，聽到了我們地麵指揮的混亂，看到了我們戰鷹那茫然失措的高速機動，在無線電裏發出輕蔑的嘲笑！”
    “等我們的‘東風113’耗盡寶貴的燃料，帶著滿腹的憋屈和飛行員深深的挫敗感，不得不返航降落時…” 江夏的聲音低沉下來，看向了站在門口充當警衛的基地戰士。
    那名戰士拚命點頭，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鼻溝淌了下來：“就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前麵就聽著龐團長說，上天一圈啥都找不到，氣的他下來就去草堆子攆兔子瀉火……憋屈啊，真憋屈！”
    江夏對著戰士點點頭，喝了口胖大海泡的水，給小劉秘書點了個讚，繼續開炮：
    “敵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帶走的，是我們領空的情報，留下的，是我們無盡的恥辱和資源的巨大浪費！”
    塔台內死一般的寂靜。剛才那點殘存的憧憬，被江夏描繪的這個殘酷、真實、幾乎可以預見到的場景徹底澆滅。
    冰冷的現實像一盆冰水，從每個人頭頂淋下，一直冷到腳底心。
    江夏最後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歎息，清晰地響起：
    “同誌們，一架發現不了敵人、鎖定不了目標、隻能在天上盲目亂飛的高速飛機，再先進，又有什麽用呢？它飛得越高，越快，就越像一個…昂貴的、悲哀的、徒勞無功的…笑話。”
    “與其造這樣一柄‘盲劍’，我們是不是更應該把有限的資源，先用來磨亮我們‘看’的眼睛？哪怕隻是先解決地麵雷達預警網的問題，哪怕隻是先給現有的、可靠的殲擊機裝上堪用的、能發現和鎖定目標的雷達？至少，當敵人來的時候，我們能看見它，能追得上它，能打得著它！”
    “體係啊，體係……”
    他輕輕放下話筒，那微弱的擱置聲，在死寂的塔台裏，卻如同驚雷。
    江夏才不管是不是驚雷，他隻是摩挲著自己冒出一小截的胡茬，等待著上級的反應。
    要是，這種重點項目都能被自己叫停，那……
    其餘的一些“假大空”的東西，是不是也能以這件事為模版，稍微的動它一動？
    資源啊，缺的就是資源！
    資源要是能進行重新整合，那……
    腳踩白頭鷹，頭頂大棕熊好像也不是那麽遙不可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