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地沿著來時的路走著，氣氛有些沉悶。
    江夏突然偏頭看向小劉秘書：“這時候手表廠屬於輕工業部在管嘛？”
    小劉點頭：“對，輕工業部下麵的鍾表工業管理局，統管全國鍾表廠。怎麽？你想和那邊聯係？”
    “嗯！魔都手表廠是行業龍頭，技術底子厚。既然四九城這邊空了，隻能去魔都碰碰運氣。”
    “跨地區協調怕是麻煩，而且……學生都被抽調了，你猜老師會不會早就被調走了？”小劉秘書對著江夏擠了擠眼，不著痕跡的瞟了眼鐵軍。
    機靈的鐵軍悄然疾走幾步，把自己的呆毛兄弟落在了身後。
    嘶……還真是這麽個道理哈，要是大小姐有需要，老師指定也要去的嘞！想通了這一層關係，江夏牙齒有些隱隱作痛。
    “而且，魔都手表廠目前是受魔都輕工業局管理的，護雞仔一樣護著，正常流程的話，一個星期可能都是快的……”
    “一個星期做完嘛？那也還算可以！”
    “想多了，隻是和他們對接上需要的時間就是這麽多……”
    說著，小劉秘書比劃了一下：機械廠向上申報，通過市局將接洽情況上報給一機部，一機部再和輕工部聯係，輕工部把信息下發到魔都請工業局，輕工業局再和魔都手表廠商議商議，等接到回答，那一個星期確實都算是快的。
    經過小劉秘書的提示，江夏有些牙疼的坐到了廠門口的石凳上，順手拿下挎在肩上的水壺就想來個“頓頓頓”。
    走到前麵的鐵軍又退了回來，搶先一步拿過那個水壺，“我去給你討點熱水，這天氣喝涼的，你那身子骨怕是落不著好！”
    江夏揮手謝過，目送鐵軍跑到門衛室和那位大爺打起了招呼，思緒又沉了下去：話是這麽說，要是都去伺候大小姐了，那我這玩意到底該咋弄啊？有機化學這玩意別的不說，量具的刻度精準度那是一定要保證的。
    方舟老師他們可沒有自己的掃描儀，可以通過這玩意來進行刻度衡量。
    呃，難不成真去給大佬們當“人肉度量儀”？可手頭這麽多事，沒那功夫耗費在這上麵嘞……
    該死的腦子，快給我想！
    當初修國寶大佬的移液器的時候，自己的“老板”好像是說過，我們初期研究這種東西還用到了老前輩做“超級大biubiu”的土辦法，是什麽來著的？
    該死的腦子，快給我回想起來！
    可惜一團亂麻的腦子哪那麽快能響應召喚。小呆毛終究是個人，不是超級計算機。就算能超頻進入“理智化”狀態，頂多算多了個快速檢索器。零碎的知識點，該想不起來，還是想不起來。
    誒！
    要不要讓小劉秘書給自己的脖子來上一下？說不定又會有什麽奇怪的數據自個蹦躂出來了……
    江夏試探著摸索了下自己的脖頸，看向小劉秘書。
    卻見這位兄弟正出神地凝視著手表廠車間牆上那行斑駁的標語：“土法上馬、功能優先、精度讓步、實用為本”。
    這幾個字好像寫了挺久，現在在牆壁上顯得有些斑駁不堪。
    “誒，這標語啥時候寫上去的？看起有些拉胯啊……怪不得別人都搶著要魔都牌的手表。”小呆毛看著這標語，很不客氣的嘿嘿笑道。
    小劉秘書卻擺了擺手：“當初這個廠搞籌備大會的時候，我陪領導來過。這個廠做手表的時候，要啥啥沒有，他們就喊出了這句口號……兩年前了，看起挺懷念的！”
    “這樣啊……”
    江夏又認真看了兩遍標語，越看越覺得有點門道。
    對啊！精度讓步，實用為本啊！
    我幹嘛死磕那精密微型齒輪？方舟老師不是提過，他們最常用的量程就是100μ嗎？做個固定量程的常用移液器不就行了！
    至於精確的度數，那我配套提供刻度稀釋管不就行了？
    <玻璃管加毛細刻度，這不就妥妥的解決了度量問題？說到燒製玻璃這一塊，我們的手藝還真就是國際水平嘛！
    對！就這樣！固定量程的不比可動的容易到哪去了！
    還有就是把密封圈的模式也變一下。想來老師們是需要用這個移液器抽取放射性溶劑的。那就將密封圈改成“o形圈+壓緊螺帽”的模塊化設計！
    靈感如泉湧，江夏興奮地抽出筆記本，唰唰幾筆勾勒出新方案：[活塞杆] → [o形圈] → [壓緊螺帽] → [吸液頭]。
    哈哈哈！這樣，他們就可以自行拆卸更換了！
    廠裏高壓鍋用的o形圈已有配套廠生產，讓他們按尺寸縮小一批，足夠方舟老師他們用了！
    完美！
    江夏擱下筆，眯著眼，幾乎忍不住想立刻用掃描儀模擬使用狀態。
    “來，兄弟！喝水……”
    “謝謝！”
    江夏伸手接過鐵軍遞來的溫熱的水壺，這才注意到那位門衛大叔也跟在鐵軍身後走了過來，站在一旁，搓著手，臉上帶著點欲言又止、神秘兮兮的表情，眼神在江夏和筆記本之間來回瞟。
    “大叔，謝謝您的水！”
    解決了大難題的江夏心情舒暢，任由小劉秘書謹慎的把他攤在膝蓋上的筆記本合好、塞回挎包。他站起身來，主動給門衛大爺遞了根煙。
    “大小姐”那邊進展神速，自己這邊又柳暗花明——這才是“雙喜臨門”！有些喜悅不便分享，那就發根煙聊表心意吧！
    門衛大爺接過煙，卻沒點上，隻是隨手別在了耳朵上。他仔細打量著江夏明顯輕鬆愉悅的神情，帶著點狐疑：“嘿！我說小夥子，事兒沒辦成吧？你咋瞅著……還挺樂嗬？”
    “嗯！事兒是沒辦成，但我想到了點開心的事。”江夏笑容坦蕩，“人嘛，一輩子開心一天少一天，樂嗬點好！”
    解決了問題的江夏心情不錯，有那閑功夫和不沾邊的人多聊幾句。對此，小劉秘書也沒阻止，隻是暗自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大褲管子。
    門衛大爺看著江夏這沒心沒肺在他看來）的笑容，像是準備好的台詞被堵在了嗓子眼。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點腰板，眼神飄向別處，帶著點“高人指點迷津”前特有的拿捏腔調：
    “哦……這樣啊！那……本來吧，看你挺著急的，小老兒這兒還尋思著，給你琢磨了個……呃……不是辦法的辦法……既然你這麽開心，那……那就算了吧！不打擾了！”
    說完，他故作瀟灑地一拱手，轉身就要踱回門衛室，隻是那幾步走得跟蝸牛差不多，就差揪著江夏的呆毛大喊：快接話！快接話！
    那京韻十足的做派，還真透著幾分胡同老錢的範兒。
    可惜，他遇到的是江夏。
    好奇心？在“西格瑪男人”江夏的優先級列表裏，此刻遠遠排在“搞定移液器新方案”和“回去立刻著手落實”之後。
    “鐵軍，小劉，走了！”江夏利落地一揮手，領著哼哈二將，頭也不回地鑽進了吉普車。
    “哎？！你……” 門衛大爺剛擺好“深藏功與名”的姿勢，半隻腳都踏進門檻了，一回頭，隻見吉普車已經“突突”地發動起來，扭著小蠻腰就要調頭開走！
    他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劇本不是這麽寫的啊！
    這小子怎麽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情急之下，他下意識想去揪那幾根稀疏的胡須，結果動作太猛，“嘶啦”一下真揪下好幾根，疼得他一個激靈！
    “滴滴”，小吉普叫了兩聲，發動機的轟鳴越來越大。
    大爺也顧不上疼了，一手捂著下巴，一手揮舞著，踉蹌著追出兩步，什麽高人風範、神秘做派全拋到了九霄雲外。扯開嗓子喊道：
    “慢來！慢來！江工！江工程師！哎喲喂……小老兒錯了！你等等！聽我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