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蘭感受到照雪徹底臣服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她猛地一夾馬腹，手中韁繩輕抖——
    “駕！”
    照雪如銀箭離弦，雪白的鬃毛在風中飛揚，馬蹄踏碎一地陽光。年世蘭的長發瞬間被疾風吹散，青絲如瀑般在身後翻飛。
    “小姐！小姐！”頌芝提著裙擺在後麵追趕，聲音支離破碎地飄來，“夫人知道了要——”
    話音未落，年世蘭已經策馬轉了個漂亮的回旋，馬蹄濺起的泥點落在頌芝新做的繡鞋上。她大笑著伸手：“來！”
    頌芝還未來得及驚呼，就被一把拉上馬背。照雪不滿地嘶鳴一聲，卻乖乖承載著兩人的重量繼續奔馳。
    “再快些！”她揚鞭大笑，聲音清亮如鈴，頌芝害怕的抱住了她的腰。少女緋紅的騎裝獵獵作響，像團燃燒的火焰，與白馬形成鮮明對比。
    隔壁練武場正在與胤禛練習射箭的胤祥手指一顫，羽箭偏了準頭。
    “今日風有些大啊。”胤禛隨手用弓梢點了點胤祥脫靶的箭羽，“十三弟的箭都歪了。”
    胤祥摸了摸鼻子，眸子在陽光下流轉著狡黠的光：“四哥莫要笑話我了。”他轉身朝馬廄方向打了個響指，“天氣這般好，不如去跑兩圈？”
    “十三弟都這樣說了，那就依你！”
    仆從把二人的馬牽過來，兄弟倆翻身上馬，幾乎是同時策馬而出。
    兩座莊子間的黃土小道上塵土飛揚，胤祥縱馬漸漸放緩了腳步。遠處，那道緋紅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胤禛本來還好奇他怎麽停了，順著視線望去——隻見圍牆那端，年世蘭正縱馬躍過一道矮籬，身姿輕盈如燕。陽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明豔得讓人移不開眼。
    隻一眼，胤禛忽然就明白，剛才的箭為何會歪了。不是風動，是心動。
    “我記得，隔壁莊子，是年家吧。”胤禛緩緩開口，雖是詢問，卻是肯定的話語。
    胤祥的目光仍追隨著那道消失在塵土中的倩影，好一會開口：“四哥，你說我去求皇阿瑪賜婚如何？”
    風突然大了起來，卷起胤禛腰間玉佩的流蘇。他沉默片刻，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年遐齡掌著戶部要職，年羹堯在四川又立了功。”玄色袖口下的手微微收緊，“你若開口，皇阿瑪多半會準。”
    “那就借四哥吉言了。"胤祥笑得眉眼舒展，沒有看到身側的胤禛越發幽深的眼眸。
    解禁後的日子如流水般歡快。年世蘭隔三差五的往莊子上跑，偶爾聽見隔壁莊子傳來的馬蹄聲，也不過是略一駐足，便又笑著策馬而去。
    這日清晨，她哼著小調準備出門。剛踏出閨閣，卻見年母立在廊下，麵無表情。
    “額娘？”年世蘭心頭一跳，飛快回想這幾日的行徑沒做什麽錯事啊？
    “歲歲，和我去書房一趟。”
    年世蘭亦步亦趨的跟著年母進了書房。
    “阿瑪？大哥？”年世蘭瞪大眼睛，沒想到他們也在。
    “歲歲，”年父麵色發苦，但是看著年世蘭時候，聲音不自覺放軟，“你告訴阿瑪，那日你去雍親王府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一個陌生男子？”
    年世蘭不知道都過去這麽久了，阿瑪怎麽會忽然問她這個事，但是她沒由來的有些心慌。
    而一看她這個樣子，在場的幾人就都清楚了。年父眉頭皺的更深，但是語氣仍舊是溫和的。
    “那你還記得，那個男子大概有多大嗎？”年父不自覺地前傾身子。
    “和我差不多，不對，應該要比我年長些許？”年世蘭纖長的睫毛輕顫，指尖無意識地繞著帕子，聲音裏帶著幾分猶疑。話音剛落，她便瞧見阿瑪與額娘緊繃的肩膀明顯鬆懈下來，方才還凝滯的空氣頓時活絡起來。
    “是十三阿哥。”年父撫著花白胡須，眼角笑紋層層疊起，像展開的折扇，“咱們歲歲這是得了月老青眼，天賜的良緣啊！”
    年世蘭聞言一怔，琉璃般的眸子裏盛滿困惑。年希堯見狀，溫潤的手掌輕輕落在妹妹發間，為她理了理鬢角碎發：“這幾日有兩撥人都找到了阿瑪，暗示他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有意娶你進門。阿瑪疑惑怎麽會有交際，所以來問一下你。”
    年世蘭離開後，屋內霎時靜了下來，年父指尖有節奏地叩著紫檀木案幾，麵上的笑意漸漸斂去，眉宇間凝起一抹深思。
    “四爺那邊……”他沉吟片刻，緩緩道，“多半是因著老二在四川立了功，想借機拉攏咱們年家，更進……一步。”
    年希堯微微頷首，溫潤的嗓音裏帶著幾分考量：“四爺雖好，但性子深沉，喜怒難測，歲歲恐怕……相比之下，十三爺與咱們歲歲年紀相仿……"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窗外偷聽的年世蘭發現實在聽到什麽，隻好遺憾的離開了。
    不知道年父如何說的，雍親王府那邊沒了動靜。年父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兩位阿哥若真為一個女子較起勁來，傳到皇上耳中，不僅會斥責他們兄弟失和，恐怕連年家也要落個“狐媚惑主”的嫌疑。
    轉眼間，京城的柳絮散盡，蟬鳴漸起，盛夏的氣息悄然彌漫。
    這日，年世蘭正倚在窗邊納涼，忽見年母帶著幾個丫鬟笑吟吟地進來，手裏捧著幾匹流光溢彩的蜀錦。
    “瞧瞧，這雲紋暗花的料子多襯你。”年母展開一匹月白色的錦緞，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上麵，竟泛出珍珠般的光澤。年世蘭忍不住伸手輕撫，指尖觸到那細膩的紋路，隻覺柔軟如水，涼滑似玉。
    “眼睛都快黏上去了。”年母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失笑，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二嫂特意托人從蜀地帶回來的，回頭額娘就讓繡娘給你裁幾身新衣裳。”
    年世蘭聞言，眼底漾起盈盈笑意，親昵地摟住年母的胳膊，將臉貼在她肩頭輕輕蹭了蹭，嗓音甜軟似蜜：“額娘最疼我了～”
    年母被她這般撒嬌的模樣逗得笑出聲，伸手替她理了理鬢邊散落的碎發，溫聲道：“還有件事。四福晉這回在別院設了裙幄宴，特意給咱們家遞了帖子。”見她神色微怔，又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雖說是在四爺別院上辦，但四爺與十三爺素來親厚。十三爺生母早逝，這宴席啊……"
    年世蘭耳尖倏地染上緋色，在年母的眼眸下別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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