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到了他這裏，這句話卻要反過來才算合理。
    窗戶是心靈的眼睛。
    隻有透過窗戶，他才能看到外麵的世界。
    觀海樓從外麵看隻有九層樓，但它的內部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層樓。
    在第八十一層樓的窗邊遠眺，可以看到無垠天空下的蔚藍海麵。
    使用某種特殊瞳術之後，可以看到有宛若黑點般的不知名鳥類在海麵掠過，時不時叼起一兩隻魚兒。
    生活在五洲上的人們從未見過大海。
    就連人間最為高貴的大離皇室，乃至那位天下共主，都沒見過大海的模樣——至少俊俏男子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他們從未進入過觀海樓。
    那位神明的意誌選中他時，是這麽說的：
    “五洲之內，再無第二座像觀海樓這般的建築。這即是吾對你等最大的恩賜。”
    所以，隻要那位沒有欺騙他，除了這裏，世間應再無其他地方可以看見大海。
    但見慣了海麵之後，俊俏男子便不再喜歡待在第八十一層了。
    那裏實在太高，以至於很容易就令人模糊了“人間”的概念。
    “究竟……我還是人麽？”
    俊俏男子坐在第八十一層眺望大海時，腦海中時常會冒出這個想法。
    “應該不算是了吧？”
    人一輩子也達不到這個高度。
    但也不算是仙。
    世間沒有被囚禁在一間狹小囚籠裏的仙人。
    可能他隻是一個鬼魂。
    鬼魂是孤獨的，大海也是。
    相比於第八十一層，俊俏男子更喜歡待在第十二層。
    第十二層的高度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
    從第十二層的窗邊望去，剛好可以看到海石山的山腳。
    山腳邊，有一處矮小破舊的院子，那是座祠堂。
    祠堂裏很少有人光顧，裏麵供奉著選中他的那位神明的雕塑。
    當然，隻是那位神明諸多化身中的一具。
    祠堂裏除了神像，還有一個和他一樣的鬼魂。
    那是他年輕時最愛的人，也是他一生中唯一愛過的人。
    所以即使她變成了老太婆，臉上滿是皺紋，他也願意每日坐在窗邊遠遠的看著她。
    除了有另一個男人也愛著她，她的身上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當年，他們三人一起得到了神明的垂愛，一起建了這座高樓。
    後來，其中一個被禁錮在樓裏，另一個被禁錮在山腳。
    還有一個建了一座巨城，找了五個人替他背鍋，所以直到老死都安然無恙。
    好在，他生前得到了一塊寫著“天下第一”的牌匾。
    這就是這位觀海樓樓主的全部故事，卻是這座東臨城的部分故事。
    ……
    十二樓內的俊俏男子看著九樓內的李言希，目光微動。
    坦白講，從心底裏，他是有些痛恨當年那位東臨城城主的。
    隻是時間衝淡了這種痛恨。
    恨意淡化後，隨之而來的便是當年互為好友間的情誼。
    所以到了今日，他和東臨城城主府的關係還算不錯。
    但這種恨意並未完全消失，隻是潛藏在心底某處，偶爾從看向窗外的目光裏溢出，又在吹拂的微風裏消散。
    所以在他見到李言希的那一刻，他就打算把聶白凝體內的東西交出去。
    他知道，此時的東臨城城主正處在某種特殊的境地裏。
    這種境地算不得危險，也談不上安全。
    但如果沒了聶白凝體內的這樣東西，他就徹底沒了後路。
    俊俏男子目光閃爍良久，最後還是收回了那根按在聶白凝眉心處的手指，緩緩起身。
    “是非對錯，自有後來者評判。”
    “小家夥，這對你而言是道機緣，也是道風險。”
    “但從我的角度看來，是你幫了我一個小忙。”
    “所以我也幫你一個小忙。”
    俊俏男子緩緩伸出手臂，掌心中氤氳著淡淡的霧氣。
    隨後，霧氣化開，順著房間內的階梯一路上湧，來到了第二十七層，鋪展開來。
    他堵住了二十七層樓與二十八層樓之間的通路。
    所以縱使李言希天資再高，也不可能再登上第二十八層樓。
    這對李言希而言，是件好事。
    因為二十七層，剛好是觀海樓三分之一的高度。
    一旦超過這個高度，就有一定概率被那位神明“察覺”。
    還是那句話，概率雖小，但不為零。
    彩票中獎的概率雖然低，但該中獎的人總會中獎。
    身處的位置越高，中獎的概率也會越高。
    倘若一路登上了第八十一層，則百分百會被那位注意到。
    俊俏男子做完這一切，收回手臂，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的聶白凝，身形驟然消失不見。
    隻留下一道聲音回蕩在樓中：
    “有時候，被上天垂憐，也未必是件好事。”
    ……
    ……
    九層樓內，李言希沒有過多猶豫，踏上樓梯，來到了第十層。
    他打算一路攀登上去，直到最高層。
    “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見到真正的大海？”
    李言希心中有些懷念，上次見到大海還是在上次，那已經是段很遙遠的時光。
    那時沒錢，此時無緣。
    好不容易有次見到大海的機會，他不想輕易錯過。
    第十層……
    第十一層……
    第十二層……
    就李言希的天賦而言，這些樓層幾乎沒有任何難度。
    很快，他就來到了第十二層樓的木質房間。
    李言希睜開眼，下意識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一腳邁出，卻感覺有些奇怪。
    “咦？這地板怎麽軟軟的？”
    他低頭一看，隻見自己的腳板正踩在一位漂亮姑娘的胸上，那裏已經從山丘變成了肉餅。
    噢，難怪感覺軟軟的。
    李言希急忙把腳挪開，定睛一看，不由驚呼道：
    “聶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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