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穀的風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混雜著濃鬱的魔氣，刮在人臉上如同刀割。林曉婉伏在西側的斷崖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流螢劍的劍柄，冰涼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複。崖下，那座由數萬根白骨堆砌而成的九幽魔壇正散發著幽幽綠光，壇頂的黑色晶石突突跳動，仿佛一顆正在搏動的惡魔心髒。
    “統領，劍衛已全部就位。”身後傳來壓低的聲音，是劍靈堂的副手秦風。他臉上罩著玄鐵麵具，隻露出一雙閃爍著寒光的眼睛，手中的長劍微微震顫，顯然已按捺不住殺意。
    林曉婉微微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魔壇。這座九幽分壇是墮仙盟在西荒域的重要樞紐，壇下連接著三條通往不同魔域的空間裂縫，據暗網傳來的消息，此刻正有大批魔修通過裂縫湧入仙界。更讓她心驚的是，壇頂的黑色晶石中，隱約可見無數生魂在掙紮嘶吼——那是被魔修擄來的修士和妖族，正被當作祭品煉化，為蒼溟的蘇醒積蓄力量。
    “按計劃行事。”林曉婉的聲音冷得像冰，“第一隊隨秦風斬斷東側裂縫，第二隊跟我主攻魔壇核心，第三隊負責接應，務必在半個時辰內完成任務，不得有誤！”
    “是！”三十餘名劍衛齊聲應道，聲音雖低，卻透著斬釘截鐵的決絕。他們身著混沌劍衛特有的玄甲，甲胄上銘刻的劍紋在黑暗中流轉著淡淡的金光，與周圍的魔氣形成鮮明對比。
    林曉婉深吸一口氣，握住流螢劍的手驟然收緊。劍柄上，公孫月的魂影若隱若現，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光暈包裹著她的指尖。“小心些，那魔壇的核心似乎有上古禁製加持。”公孫月的聲音在她識海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自上次劍塚暴動後，公孫月的魂影就變得越來越虛弱，尤其是在協助林曉婉煉化紅鳶劍魄時，更是耗損了大量魂力。林曉婉心中一緊，輕聲道：“若是撐不住，不必勉強。”
    “放心，還沒到倒下的時候。”公孫月輕笑一聲，魂影的光芒卻又黯淡了幾分，“何況，看著這些魔物殘害生靈，我這把老骨頭也咽不下這口氣。”
    林曉婉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一道流光竄出斷崖。流螢劍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璀璨的弧線，劍氣所過之處，濃鬱的魔氣如同冰雪般消融。她的目標明確——魔壇東側那根最粗壯的白骨柱，那裏是支撐整個魔壇的關鍵節點之一。
    “有入侵者！”魔壇周圍的魔修立刻察覺到了動靜，數十道漆黑的魔光朝著林曉婉射來。這些魔修大多是金仙初期的修為，在墮仙盟中隻能算底層戰力，但勝在數量眾多，且悍不畏死。
    “不知死活。”林曉婉眼中寒光一閃，流螢劍挽出一團劍花，將所有魔光盡數擋下。同時，她左手捏了個劍訣，沉聲道：“紅鳶，借你鋒芒！”
    “嗡——”
    流螢劍突然爆發出熾熱的紅光，劍身之上，一道身披紅衣的女子虛影緩緩浮現。公孫月的魂影手持一柄古樸長劍，與林曉婉的動作同步，一劍斬出，熾熱的劍氣如同燎原之火，瞬間將衝在最前麵的十餘名魔修燒成了灰燼。
    “是劍修！快護著魔壇！”一名手持骨杖的魔將嘶吼著，他是這座分壇的守將，修為已達金仙後期，骨杖一點，地麵立刻鑽出無數骨矛，朝著林曉婉刺來。
    林曉婉腳步不停，流螢劍在她手中如同活過來一般，時而化作一道紅光撕裂骨矛，時而又化作一道青影避開魔將的攻擊。她的混沌劍體早已大成，尋常魔氣根本無法侵蝕她的肉身，即便是那魔將的骨矛擦過甲胄，也隻能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第二隊，跟我上！”秦風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伴隨著密集的劍鳴聲。三十餘名劍衛如同三十道銀色閃電，瞬間衝入魔修陣中，劍光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劍網，將魔壇周圍攪得一片混亂。
    林曉婉抓住機會，縱身躍至魔壇之上。壇頂的黑色晶石散發著刺鼻的腥氣，表麵刻滿了扭曲的魔紋，那些被囚禁的生魂在晶石中痛苦地翻滾，每一次掙紮，都會讓晶石散發出更強的邪氣。
    “這是‘噬魂禁’，以生魂為引，滋養魔核。”公孫月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若是讓它完全成型，周圍千裏之內的生靈都會被吸來煉化。”
    林曉婉心中一沉，流螢劍上的紅光愈發熾烈：“那就讓它胎死腹中！”
    她高高躍起，體內的混沌劍元毫無保留地注入流螢劍中。公孫月的魂影與她並肩而立，兩道身影合二為一，斬出了一記驚天動地的劍氣。這道劍氣融合了混沌之力與紅鳶劍魄的殘餘威能，帶著焚盡萬物的霸道，直取黑色晶石的核心。
    “休想！”那名金仙後期的魔將怒吼著撲了上來，骨杖揮舞間，凝聚出一麵巨大的骨盾。骨盾上布滿了黑色的魔紋，散發出足以抵擋金仙巔峰攻擊的氣息。
    “給我破！”林曉婉一聲清叱，劍氣在半空中陡然分化，一道繼續斬向黑色晶石，另一道則化作無數細小的劍絲，如同暴雨般射向骨盾。
    “哢嚓——”
    骨盾應聲而碎，劍絲瞬間穿透了魔將的護體魔氣，在他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血洞。魔將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墜下魔壇，眼看是活不成了。
    解決了最大的阻礙，林曉婉的劍氣毫無懸念地斬在了黑色晶石上。然而，預想中的碎裂並未發生，晶石表麵的魔紋突然亮起，形成一道漆黑的光幕，硬生生擋住了劍氣的攻擊。
    “果然有禁製。”公孫月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這是上古魔神留下的‘不滅魔紋’，尋常攻擊根本無法破開。”
    林曉婉眉頭緊鎖，她能感覺到，劍氣正在被光幕一點點吞噬。黑色晶石中的生魂似乎感受到了威脅，掙紮得更加劇烈，晶石散發出的邪氣也愈發濃鬱，甚至開始侵蝕她的混沌劍元。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林曉婉咬了咬牙，“公孫前輩，能借我紅鳶劍魄的全部力量嗎？”
    公孫月的魂影沉默了片刻，苦笑道：“你這丫頭，是想讓我魂飛魄散啊。”紅鳶劍魄本就是她殘魂的一部分，強行催動全部力量，無異於飲鴆止渴。
    “對不起。”林曉婉低聲道，眼中卻沒有絲毫退縮，“但這些生魂不能再等了，魔壇也不能留。”
    公孫月的魂影輕歎一聲，光芒卻突然變得熾烈起來：“罷了，我這條老命本就是撿來的，能為守護仙界出一份力，也算死得其所。記住，待會兒我全力破開禁製，你立刻用混沌劍氣摧毀核心，切莫猶豫！”
    “前輩！”
    “別廢話！”公孫月的聲音陡然拔高，魂影化作一道耀眼的紅光，完全融入流螢劍中。刹那間，流螢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劍身之上浮現出一隻巨大的紅色鳶鳥虛影，鳶鳥展開雙翼，發出一聲震徹天地的啼鳴。
    “紅鳶——焚天！”
    林曉婉與公孫月的聲音同時響起，流螢劍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再次斬向黑色晶石。這一次，紅色的劍氣中帶著一絲金色的混沌之力，所過之處，空間都開始扭曲、崩塌。
    “轟隆——”
    劍氣與光幕碰撞的瞬間，整個蝕骨穀都劇烈搖晃起來。黑色的光幕在紅色劍氣的灼燒下發出滋滋的響聲，表麵的魔紋如同冰雪般消融。但公孫月的魂影也在快速黯淡，紅色鳶鳥的虛影變得越來越透明，仿佛隨時都會潰散。
    “就是現在！”公孫月的聲音帶著最後的力量嘶吼道。
    林曉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將體內最後一絲混沌劍元全部注入流螢劍中。紅色劍氣如同燒紅的烙鐵，終於在光幕上撕開一道口子，順勢斬向黑色晶石的核心。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黑色晶石從中間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那些被囚禁的生魂化作一道道流光，朝著四麵八方散去。失去了生魂的滋養，魔壇開始劇烈震動，白骨柱接二連三地崩塌，露出下麵那三條正在緩緩閉合的空間裂縫。
    “成功了……”林曉婉鬆了口氣，身形一晃，差點從魔壇上墜落。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流螢劍中的公孫月魂影已經變得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前輩！”她急忙呼喚，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流螢劍上，公孫月的魂影艱難地凝聚成形，比之前淡了不止十倍，連麵容都變得模糊不清。“傻丫頭……哭什麽……”她虛弱地笑道，“能看到你成長到這一步……我已經很欣慰了……”
    “您撐住，我這就帶你去找趙明，他一定有辦法救您！”林曉婉急切地說道，就要轉身離開。
    公孫月卻搖了搖頭，魂影輕輕撫摸著流螢劍的劍身：“不必了……紅鳶劍魄本就與我殘魂相連，如今魄散……我也該去陪那些老夥計了……”她頓了頓，目光望向遠方，仿佛看到了什麽，“告訴趙明……守護仙界……不隻是他一個人的責任……”
    話音未落，公孫月的魂影化作點點星光，徹底消散在流螢劍上。劍身之上，那道紅色的鳶鳥虛影悲鳴一聲，也隨之隱去，隻留下流螢劍靜靜地躺在林曉婉手中，散發著淡淡的青光，仿佛在為逝去的劍靈哀悼。
    “前輩……”林曉婉的眼眶濕潤了，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她知道，公孫月是為了守護那些素不相識的生魂，為了守護這個岌岌可危的仙界，才選擇了燃盡自己最後的殘魂。
    “統領，魔壇已毀，空間裂縫正在閉合！”秦風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帶著一絲興奮，但很快就察覺到了林曉婉的異樣，“統領，您沒事吧？”
    林曉婉深吸一口氣，拭去眼角的淚水，將流螢劍收入劍鞘。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正在崩塌的魔壇，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沒事。通知下去，清理戰場，救治幸存的生魂，半個時辰後，我們前往下一處分壇。”
    雖然失去了公孫月的協助，但戰鬥還未結束，蒼溟的威脅仍在，她不能停下腳步。
    夕陽的餘暉透過蝕骨穀的薄霧灑下，照亮了滿地的狼藉。林曉婉站在斷崖邊，望著遠方連綿的山脈，心中默念著公孫月最後的話語。
    守護仙界，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責任。
    她握緊了手中的流螢劍，劍身傳來一絲微弱的悸動，仿佛在回應著她的決心。前路或許布滿荊棘，但隻要還有一人需要守護，她的劍，就絕不會停歇。
    “下一個目標，黑風淵分壇。”林曉婉的聲音在山穀中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三十餘名劍衛齊聲應和，劍光再次亮起，如同劃破黑暗的希望，朝著遠方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