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番外1還不是如此的當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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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梓蛻是個少見的老實人,就連像艾爾海森這樣的人,對他都沒有多少意見。
    可如今的朝廷,哪裏又有這樣的老實人的位置呢?
    艾爾海森看得清,心中也了無抱負,自然不會在乎權力大小,官職高低。
    可像他這樣的讀書人又有多少呢?
    世間哪一個讀書人,不向往有朝一日金榜題名,頭頂蓋上那頂烏紗帽,被旁人恭敬稱上一句‘官老爺’呢?
    世間又有多少讀書人,不幻想出人頭地,功成名就呢?
    茶樓的說書人總是一展折扇,拍案笑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話用在朝堂之上自然也是同理。
    自己這位師兄是王甫老爺子的得意門生,也稱得上一名行得正坐得端的君子。
    可正是這樣的君子,往往最招小人妒忌。
    他如今坐任大理正,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大理寺正,可以說是風頭正好,前途無限。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件案子才會被有心人想方設法塞進他手中,要借這個燙手山芋毀了他。
    ——
    “這些年你倒是學會變通了。”
    也難怪鄧梓蛻要求助於他。
    如今鄧梓蛻的處境算不得佳,說的不好聽那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若是他親自下手查案,免不得暗地裏有多少人使絆子。
    與其如此,倒不如加入艾爾海森這個新秀探花郎。
    自己這位小師弟的脾性他也是知曉幾分,隻要他肯,動起手雷厲風行,是個說一不二主,得他相助,定能救他於水火之中。
    “本官就先行謝過。”鄧梓蛻彎腰,拱手向艾爾海森鞠了一躬。
    艾爾海森向來不喜歡這些文人虛禮,自然也是不理會。
    “有空道謝,倒不如將你手中的卷宗交於我看一看。”
    他皺著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即使接過鄧梓蛻遞來的卷宗幾眼掃完神色也沒有半分放鬆。
    就在昨日,醉花樓發生一起命案。
    而死者,正好就是昨日間那攬著錦繡姑娘上樓而去的玉姓世子——玉雨來。
    ——
    “屍體是今早打掃衛生的婆子發現的。”
    鄧梓蛻邀艾爾海森來了大理寺,方便二人商討案件細節。
    “據那位老婆子說,她今早照例打掃整座酒樓的衛生,怕打擾了貴客,於是將天字一號房留在最後打掃。”
    “隻是當她最後來到門前時,卻聞到了一股被濃重脂粉香蓋住的血腥味。”鄧梓蛻手指點在卷宗上,搖搖頭,“房門被人從裏反鎖,等她喚人來撞開門時,房內卻隻剩下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
    “錦繡消失了?”艾爾海森摸摸下巴,垂眸不知道在思考什麽,“一個大活人居然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從醉花樓消失了。”
    “在窗台上發現了女子的鞋印,從痕跡新舊推算大抵是半夜離開的。”鄧梓蛻補充道,“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凶手是那位名為錦繡的女子無疑了。”
    京城有宵禁,夜間除了打更人也就隻有一小隊巡邏的禁軍,若是有心,自然能避開他們。
    說完他卻歎了口氣:“可是我們對於她的下落卻是毫無頭緒。”
    “龐大海他們問過了嗎?”
    “全都拷問過了,可惜沒有一個人知曉錦繡的去向。”
    艾爾海森抬眸,與鄧梓蛻對視:“那就問些別的。”
    ——
    萬事萬物之間皆有聯係,隻要能理解其中關節之處,自然就能尋到問題的答案。
    所以,艾爾海森首先就去了關押龐大海的牢中。
    “官爺,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個婊子到底藏在哪裏啊!”
    龐大海抱頭蹲在地,一見到那身著官差衣服的人,他渾身的每一處肥肉都在疼。
    這幾天他是真沒少挨打,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加起來倒是不輸他這些年禍害的姑娘。
    “不問你這些,今日我打算問你些別的。”艾爾海森使喚人端來一張木凳坐下,居高臨下看向那嚇得發抖的龐胖子,
    “我問你,對於錦繡這個人,你了解多少?”
    ——
    “錦繡不過隻是個花名,就像是丁香翡翠蝴蝶那樣,怎麽好聽這麽來,”這位名為丁香的舞女是少見的大膽,“龐胖子那人沒多少文化,又舍不得銀子請書生代為起名,隻得買了本詞典自個兒翻。”
    說罷她指了指自己:“我入這醉花樓前本家姓丁,他就取名丁香。”
    “咱們樓裏有個妹妹善畫,就取名為丹青。”
    “至於錦繡,她本來是不叫這個名兒的。”
    ——
    “她是中原人與胡族女子之後,”龐大海趴在地上,麵對這位有幾分眼熟的官老爺,不肯抬起頭,“我隻知道她父親似乎是地方官員,但卻並沒有認下這個血統不純正的私生女,隻是支付了一筆錢財就打發了她們娘倆。”
    “前些年她母親病重,她為了湊齊母親的藥費,就將自己賣入了醉花樓……”
    龐大海看著地的眼光閃躲,儼然一副心虛的模樣。
    ——
    “其實嘛,我們之前並沒有那麽討厭錦繡的。”名為翡翠的成熟舞女解釋道,“雖然她生的好看,身段也是不錯,但終究和我們不是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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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她最初隻是作為幕後住在醉花樓,並不接客。”
    翡翠算是醉花樓中的老資格,平生不知見過多少形形色色的人。
    但即便如此,她也是搖搖頭,麵露惋惜:
    “隻是可惜,如果沒有發生三月前的那檔子事的話,或許她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如今這副模樣?
    艾爾海森忽然想到了初見時錦繡姑娘眼中與常人不同的死寂與厭惡,於是看向翡翠,伸手掌心朝上,
    “你且細說。”
    ——
    “三月前,玉世子造訪小店,一眼就相中了錦繡,想要替她贖身。”龐大海話倒是說的好聽,“一個風塵女子,若是遇上貴人賞識,那自然是天大的幸事。”
    “捫心自問,小人待她自像是親生女兒一般疼愛,自然是盼得她好,才許她與玉世子相識,可誰知道她……”龐大海見這位官差年輕,想來是個未經世事好說話的主兒,也就活泛了心思,收了幾份膽怯,綠豆大小的鼠眼滴溜溜轉,“早知如此,我當時就該了結她那條賤命,也就不必連累世子了。”
    說罷抬手賞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一邊打還一邊痛罵自己。
    “都是小人糊塗,小人該死啊。”
    ——
    “那龐大海可真不是個東西!”翡翠啐了一口,哪怕是她這種下九流的舞女,也為之不齒,“若不是他從中作梗,錦繡哪裏會被那個什麽世子看上。”
    “那姑娘性子烈,本是不從的。”翡翠抱胸,“可龐大海卻是下藥把她硬塞進了玉世子的手中。”
    “女孩子家家,哪裏有力氣反抗那禽獸,”翡翠垂眸,歎了口氣,“龐大海原想著她若是失了身,或許就願意放下身段接客了。”
    “現在想來,或許她就是從那時開始算計這一檔子事了吧。”
    在場的不少姐妹都記恨於被其連累,但捫心自問,在場又有多少人真心算的無辜呢?
    這世道女子難做,可當日錦繡受苦,哪裏又有一人向她伸出援手,救她於水火之中呢?
    不都是和龐大海想的一樣,隻顧著自己,心念這下平白多出一個強敵罷了。
    ——
    艾爾海森沒做過多的盤問,就出了地牢,輕鬆自在仿佛就像是去酒樓茶館處聽了一場說書人的評書。
    “如何,有線索了嗎?”鄧梓蛻見他神情自若,自己卻開始心急了,“那個錦繡究竟在哪兒?”
    這也怪不得他,隻是這案子著實棘手,不僅事關王孫貴胄,而且暗中還有人使絆子,皇上限了他時日要他抓住凶手。
    艾爾海森看了一眼窗外,已然是日落西山。
    若是放在平日,他此時大抵已然回家吃上晚飯。
    “有想法,但是不算明朗。”艾爾海森低頭,指尖翻動今日記錄上的卷宗,“我且問一句,出城可有人把控?”
    “不必你問,這些細節我還是記得的。”
    “從今早起,城門便加了人手,嚴格審查出城之人。”
    “但直到現在,還沒有捉到錦繡。”鄧梓蛻搖頭,神情凝重。
    “出城之人中當真沒有她?”艾爾海森又問。
    “沒有。”鄧梓蛻肯定道,“且不提她到底有沒有出城,要知道現在世道有多亂。”
    “那樣一個嬌滴滴的女子,隻要踏出城門,怕是不消半個時辰就會被城外的那幾股土匪抓走當壓寨夫人。”
    是了,以錦繡的遭遇,她定然是極為不願遇到這種情況的。
    所以,她應當是沒有出城。
    “你說她一介弱女子,是如何躲過全城搜查,消失的無影無蹤。”
    鄧梓蛻思來想去,頭皮快撓破卻還是得不出結論,卻聽艾爾海森插了一句,
    “若是她不必躲呢?”
    “何意?”鄧梓蛻困惑。
    艾爾海森並沒有當場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手從書架上取下一張京城地圖展開,指尖順著護城河畫上一圈,
    “若是死人,自然就不必害怕你們的搜查了。”
    “我想,她或許在昨晚,就已經投河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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