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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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烈在白芷恐懼的怒吼中勾起唇角,那雙幽暗的紫眸浮現著惡劣的冷笑,“這下,都想起來了嗎?”
白芷臉色早已慘白一片,他的五官因憤怒和恐懼而略顯猙獰,他的身上還有沒處理的血跡和傷口,此時看來,他似乎更像那十方煉獄中爬出的惡鬼。
“記起來就對了!”
拓跋烈鬆開白芷,一步步向後退去,可那些滿含惡意的話卻直擊上白芷的心髒。
“我的好弟弟,你要記住,我們可是同類啊!”
如同惡鬼般的輕語無孔不入地鑽入白芷耳中。
拓跋烈離開,白芷腦中那些惡心而恐懼的畫麵如潮水般褪去。
不過片刻,他的腦海中再次空空如也。
但那些短暫記憶帶給他的恐懼和憤怒卻真真切切地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恢複清醒的白芷手腳無力地撐在窗邊,狹小的空間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踉蹌地鑽出馬車,也根本顧不到會不會遇上別的野獸,白芷拖著疲憊的身體向遠離人群的地方走去。
胸腔的惡心感一直衝擊著他,直到他忍不住靠著一塊風化的巨石開始幹嘔起來。
脊背因為費力幹嘔而深深弓起,那雙冷淡的雙眸逼出了淚。
他試圖將那惡心的東西以嘔吐的方式排出腦海,可是除了苦澀的膽水,他吐不出一絲一毫的東西。
也不知這樣折磨自己幹嘔了多久,白芷終於沒了力氣,虛弱地滑坐在巨石旁,目光渙散地看著前方。
幹嘔時逼出的淚水模糊著視線,他不想抬手去擦,有那麽一刻,他竟覺得這樣模糊的世界或許要比現實更美好。
夜風掠過無邊荒野,清冷的月光讓這天地間更顯冰冷孤寂。
瞧著前方那披銀的大地,白芷心中無端升起一抹酸澀。
好難過啊!他為何要承受這些呢?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解開絕情蠱,當真是對的嗎?
無情無欲的人才不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孤寂感而悲傷吧?
白芷苦笑著垂首,餘光卻忽然瞥到了手腕上那一縷紅。
神情一怔,他動作緩慢地抬起左手,那條陳舊的紅色手繩正纏繞在他手腕上。
他又看到了手臂上的字跡,那些字跡已經很淡了,那些傷口正在愈合,再過不久就會褪疤恢複如初。
不過沒關係,他的絕情蠱已解,他的記憶不會再消失,他記得那裏原本留下了什麽。
他不會忘了最重要的一句話。
深愛尹恬。
“所以我承受這一切是為了你嗎?”白芷盯著手腕上的結情絲喃喃自語,“我想,曾經的我一定非常非常愛你。”
“愛到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愛到甘願獨自承受這些痛苦。”
“那你此刻是否也同樣深愛著我?”
“尹恬,此刻的你,是否也同樣深愛著,思念著我呢?”
“一定是的吧?”
白芷將自己縮成一團,帶著結情絲的手腕緊緊貼在胸口,輕淺的低喃隨風而散。
“我的心告訴我,它感受到了……”
或許解開絕情蠱的對的,因為他那顆冷漠的心會因為知道遠方有一個深愛著他的人而感到開心滿足。
白芷在拓跋烈第三次警告中回到了馬車上。
夏清早在野狼解決完之時就被拓跋烈抱回到另一輛馬車上去了。
那些逃走的野狼應該不敢再來,過了今夜,明日他們就能走出這片荒原。
他不想再看到拓跋烈那張令人憤怒的臉。
夜裏,戴著結情絲的手腕緊貼著胸口,他終於睡了一個平靜而安穩的覺。
次日一早,夏清從安神藥導致的沉睡中醒來,在見到馬車周圍地上的血跡後追著拓跋烈問了昨夜發生的事。
他在拓跋烈一邊安慰一邊講述中感到一陣後怕,在聽聞白芷受傷後更是放心不下要去看看他。
拓跋烈沒攔住,黑著臉看著他鑽進了白芷的馬車。
夏清當然不是真的擔心白芷傷得有多嚴重,同為藥人,且白芷作為藥人中最強大最特別的存在,他的愈合能力是他們這些普通藥人難以匹敵的。
他不過是想借此機會和白芷單獨待在一起而已。
白芷對夏清敵意不大,但也談不上有多信任。
放任他在自己麵前轉悠,也不過是因為前幾次夏清背著拓跋烈偷偷幫過他。
他如今記憶全無,行動受限,便也隻能賭一把。
趁此這個獨處的機會,白芷同他講了昨夜拓跋烈短暫控製他神誌,使他回憶起了一些往事片段的事。
雖然那些零碎的回憶並不美好,且隨著拓跋烈的離開便又會模糊直到消失,但這無疑是在尋找白芷恢複記憶的方法時有了突破口。
隻是他們畢竟是在路上,稍有不注意便會被拓跋烈發現端倪,因此兩人不敢一直討論此事,隻匆匆幾句後便閉口不提。
一切還得等他們回到王都後才能繼續。
而且夏清在這裏,拓跋烈自然也不會走遠。
兩人坐在馬車中,他時不時地就要掀開車簾露個臉,白芷見了他臉色更不好了,幹脆閉著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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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知道白芷這些時日因淬體一直忍受著紫晶赤練王蛇毒液帶來的疼痛,加上昨夜受了傷,隻怕早已精疲力竭,便也不再打擾他休息。
拿過一旁的長衫給他蓋在身上,隨後便輕手輕腳地回了自己的馬車。
紫庸土地貧瘠,真正稱得上肥沃一點的土壤大概隻有幽都王城了。
紫庸國風彪悍,也沒有什麽男女大防,女子不可出門之類的規定。
入了城,街上隨處可見年輕女子結伴出遊逛街的。
紫庸人身影比南楚人高大,就連女子也一樣,白芷身影本就瘦弱,在南楚就比一般男子身影小些,到了這裏,竟連許多女子都比不過,走在人群裏更顯嬌小了。
當然,夏清和他也差不多,兩人身量相當,在這一堆人裏格外出眾。
夏清時不時地就拿這事來說兩句,說他雖在王都生活多年,但每次看到比他還高的女子就會自慚形穢。
他沉默地笑了笑,倒覺得夏清用女子像魁梧的男人,男人像雄壯的野獸來形容紫庸人還挺到位。
幽都王城白芷並不熟悉,即便是在他沒有失去記憶前,他對王都也是沒有太多印象的。
雖然他曾在紫庸生活了幾年,但前兩年多他太小是沒有記憶的,後麵幾年雖然記事了,但記得也模糊不清,畢竟那時候還小,況且當年他一直被關在皇宮,關在太子東宮的暗牢裏,哪裏會知道皇宮之外的王都是何種模樣?
直到馬車停在皇宮門口,白芷從窗口看著那高聳的宮牆,心尖竄起透心的寒涼之意,白芷這才意識到,這人間的地獄,紫庸的幽都王城對他來說有著多大的陰影。
脊背陡然升起的寒意和驟然生出的毛骨悚然之感告訴他,這座皇宮曾讓他經曆過難以想象的痛苦,以至於如今他隻是站在城門下便讓他不寒而栗。
白芷攥緊拳頭,強忍著無端的懼意直視著它。
紫庸的皇宮並不像別國一樣金磚玉瓦或者紅牆綠瓦透著恢宏壯闊的磅礴氣勢。
這裏的城牆是漆黑的,上麵布滿了青黑色的裂紋,看上去陰森又詭異。
反倒是城門漆上了朱紅的顏色,遠遠看著,像是深淵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他很難想象當初建造這座王宮的人腦子是有多大的毛病。
城門深邃幽暗,人往裏走,就像是向著深淵巨獸的腹內而去。
如此駭人的王城,即使有人攻打到這裏,怕是也不敢再前進了。
畢竟這王城看上去如同鬼城,不僅沒有一絲人氣,且陰森又恐怖,即便是烈日當空,感受到的也隻有森冷寒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漆黑城牆之上爬滿了青綠色裂紋。
那青綠色並非青苔,裂紋也並非真正的裂紋,那是密密麻麻的青綠色的小蟲子。
它們在城牆之上堆積交疊,形成了這如同蛛網般的裂紋。
且隻要人一沾上,渾身的血液便會在轉瞬間被吸得一幹二淨,那些蟲子會變成鮮紅的血色,吸的血越多,紅得越鮮豔。
直到漆黑城牆爬滿紅色裂紋,這皇宮便真如那紅蓮業火焚燒的煉獄。
這裏是地獄的深處,惡鬼群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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