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許淩、如煙、蕭火火，拜見陛下！”
    三人都對著上方帝座上的昊辰躬身一拜。
    雖是師兄弟，但此刻在皇宮，禮數可不能變。
    昊辰微微頷首，目光落在許淩身上，平靜無波，道
    “師弟不在欽天監靜修，攜如煙師妹與火火來此，所為何事？”
    許淩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再次躬身，聲音盡量保持沉穩，道
    “回陛下，我等聽聞書族之事，心中不安。特來求見，想知……陛下可安好？”
    他斟酌著用詞，避開了直接提及書雪逃婚的敏感字眼，將關切師兄放在了首位。
    “朕自然沒事。”
    昊辰輕笑，隨即掃了匍匐在地的書心通一眼，目光又放在許淩身上，道
    “師弟，你們先退至一旁吧，待朕處理完丞相之事，待會咱們師兄弟再敘。”
    書心通身心一顫，許淩也看了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便退到了一旁。
    昊辰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冰冷的帝座扶手——
    這是他在權衡重大決定時習慣性的動作，此刻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漠然。
    整個大殿氛圍也在這一刻再次陷入寂靜。
    終於，
    “丞相，”昊辰開口了。
    隻見他緩緩抬起了眼皮，那雙蘊含星河龍影的眸子，如同兩柄無形的利劍，落在了書心通那微微顫抖的脊背上。
    聲音不高，卻如同九幽寒冰刮過金殿，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靈魂的力量，道
    “你方才說……願以命相抵？”
    聲音一響起，不僅僅是書心通，就連許淩三人也是身心微震。
    看著書心通那卑微到塵埃裏的姿態，許淩嘴唇微動，正欲開口為書族斡旋一二，哪怕隻是爭取一個緩衝的時間。
    然而，帝座之上，昊辰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聖旨已下，君無戲言。該知皇恩浩蕩，不容置疑侵犯。這點你身為丞相，執掌中樞多年，不會不知道。”
    昊辰的目光垂落落在書心通身上。那目光裏沒有憤怒，沒有憐憫，隻有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漠然與洞悉一切的冰冷。
    書心通渾身劇震，他艱難的抬起頭，額頭上的血跡在金磚的反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渾濁的老眼中，絕望如同潮水般洶湧，卻又在絕望的深處，燃燒起一股屬於父親的、近乎悲壯的孤勇。
    “臣知道！”
    書心通道。
    “臣位極人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自不敢忘！”
    他聲音顫抖，卻字字清晰，“但陛下，臣……也是一個父親啊！”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撕裂肺腑的痛楚。
    他再次重重叩首，額頭撞擊金磚的悶響讓如煙不忍地閉上了眼。
    “臣自知抗旨不尊，忤逆君恩，罪不容恕！這一切的罪過，皆源於臣教導無方，約束不力！”
    書心通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那是萬念俱灰後最後的決絕。
    “臣不敢奢求寬宥。隻求陛下……能成全小女書雪，給她一條生路。放我書族一條生路，臣願……以命相抵。以臣一人之血，洗刷書族之罪。”
    大殿內，落針可聞。
    書心通的話語如同最後的絕唱，帶著一個父親所能付出的最高代價——
    自己的生命和尊嚴，隻為換取女兒與族人的一線生機。
    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許淩不禁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昊辰端坐於帝座之上，玄金帝袍在幽暗的光線下流淌著冰冷的光澤。
    他那雙蘊含星河龍影的眼眸，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靜靜地俯視著腳下卑微如塵的丞相。兩鬢的霜白在陰影中顯得更加刺目。
    時間仿佛凝固了許久。
    終於，昊辰薄唇微啟，吐出的字句輕描淡寫，卻帶著決定生死的無上威權，道
    “也罷。”
    雖隻有兩個字，卻字字如同驚雷，在每個人心頭炸響。
    書心通的身體一顫，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或者說是激動的光芒，
    陛下，應允了？！
    許淩與如煙三人也都吸了口氣，不由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下一秒，
    “朕……成全你。”
    昊辰的聲音依舊冰冷平穩，沒有絲毫波瀾。
    書心通還未來得及謝恩，昊辰的聲音便再次響了起來——
    “朕雖答應成全你，但，皇家尊嚴不能侵犯。”
    說著他微微側首，對著侍立在帝座陰影處的掌印太監景中，平淡道“宣旨。”
    景中立刻躬身向前一步，展開手中早已備好的明黃卷軸。
    尖細而毫無感情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開始在這象征著至高權力的大殿中遊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欽天監反複測算，書族之女書雪，命格陰煞過重，其星宿方位與陛下真龍之氣相衝相克，實乃大凶之兆。若強行入主中宮，恐損及陛下龍體安康，動搖社稷根基。
    其父書心通，身為當朝丞相，明知其女命格有礙，竟欺上瞞下，隱匿不報，意圖以不祥之女混淆天家血脈，其心可誅，罪無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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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中的聲音如同喪鍾，每一個字都敲打在眾人心中上。
    “著即三日後，午門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書族上下，管教無方，難辭其咎。即日起，舉族封禁於祖地，非皇命不得擅離。萬年內，凡書族血脈，不得踏出族地半步。欽此！”
    轟隆——！
    仿佛是為了應和這殘酷的旨意，殿外遙遠的天際，毫無征兆地響起一聲沉悶的驚雷。
    慘白的光芒瞬間撕裂了殿內的幽暗，映照出帝座上昊辰那張冰冷如石雕的側臉，映照出書心通蒼白的龐上。
    同樣映照出許淩、如煙、蕭火火三人臉上那難以言喻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聖旨已宣，金口玉言。
    許淩三人都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
    這位位極人臣的丞相，為了女兒逃婚竟甘願赴死，還被釘在了“欺君罔上”的恥辱柱上，三日後問斬。
    而整個書族，也將因一個“命格相克”的借口，被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封禁萬年！
    景中尖利的尾音落下，整個議政大殿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絕望的冰冷之中。
    唯有殿外那滾滾的雷聲，仿佛也在為這人間帝王的冷酷無情發出悲鳴。
    “陛下，不可啊！”
    反應過來的許淩當即開口，又道“丞相雖然抗旨，但罪不至死啊！”
    “還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如煙與蕭火火也連忙附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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