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那張皺巴巴的b超單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白，右下角"程硯秋"三個字龍飛鳳舞，和記憶裏產房無影燈下遞來的手術同意書上的簽名一模一樣。
    槐樹籽砸在車頂的聲音突然密集如冰雹，她猛地抬頭，後視鏡裏映出慘白的臉。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腹部突然傳來熟悉的墜痛——和前世臨盆時一模一樣的陣痛。
    "不可能......"她顫抖著去摸小腹，指尖卻在觸及毛衣下擺時僵住。碎紙堆裏染血的孕檢單突然無風自動，那些暗褐色的血跡在月光裏蜿蜒成扭曲的符號。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產鉗冰冷的觸感，助產士口罩上方閃爍的眼神，還有程醫生白大褂領口隱約露出的青色紋身——
    刺目的遠光燈撕裂夜幕。
    蘇丹撲向方向盤時聽到槐樹籽在輪胎下爆裂的脆響，那輛黑色轎車擦著後視鏡呼嘯而過。手機在副駕駛座上瘋狂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讓瞳孔驟縮："別相信任何檢查報告，你肚子裏根本不是......"
    文字在這裏突兀斷裂。後頸突然刺痛，像被注射了冰碴，前世最後的記憶如閃電劈開迷霧：手術台頂端的觀察窗後，程硯秋正在和穿防護服的人低聲交談，他胸牌在陰影中泛著冷光——不是市一院的金色院徽，而是印著陌生的雙蛇杖標誌。
    胎動就在這時猝然襲來。
    她死死咬住下唇壓抑痛呼，後視鏡裏蒼白的臉突然與產房落地窗的倒影重疊。暴雨傾盆而下，槐樹籽混著冰雹砸在擋風玻璃上，奏出催命的鼓點。手機再次亮起，這次是婦產科護士長的語音："小蘇，你上次的絨毛膜取樣結果有問題，明早八點......"
    輪胎摩擦地麵的尖叫截斷了後續。蘇丹在離心力中撞向車門，散落的檢查單像雪片飛舞。一張染色體分析報告掠過眼前，在血色月光裏，她清楚看到第十三對染色體末端的熒光標記——和前世在實驗室見過的基因改造樣本如出一轍。
    蘇丹緊緊地攥著三個孩子那略顯稚嫩的小手，絲毫不敢鬆開。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的懷瑾卻突然用力地掰開了她的掌心。隻見他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蘇丹那染滿鮮血的手掌中央，倒吸一口涼氣驚叫道：“媽媽，您的手破了！”
    蘇丹低頭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手掌已被一根細小的銀針刺破。那血珠仿佛有生命一般，沿著祖傳梅花針獨特的紋路緩緩滾動起來。當它最終墜落到掛於胸前的那塊溫潤玉佩之上時，竟然發出一聲清脆如金石相撞般的響聲。
    刹那間，蘇丹隻覺得眼前猛然漫起一片濃鬱的青碧色霧氣。這片霧氣迅速彌漫開來，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其中。透過那朦朧的霧氣，蘇丹隱約看到前方出現了半畝左右的藥田。那些藥草鬱鬱蔥蔥、生機勃勃，仿佛散發著神秘的氣息。而在藥田的中央，則環繞著一汪清澈見底的靈泉。靈泉波光粼粼，宛如一麵巨大的鏡子鑲嵌在大地上。
    在靈泉邊上，一塊古老的石碑靜靜地矗立著。石碑上鐫刻著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百草秘境”。望著這四個字，蘇丹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她突然想起，這正是祖父臨終前所反複念叨的祖訓啊！
    "蘇丹！你敢反悔？"尖利女聲刺破幻境，蘇雪琴踩著三寸高跟鞋追來，猩紅唇膏暈出嘴角。她伸手要拽念蘇的辮子，卻被雲疏一口咬住手腕。
    蘇丹指尖銀針嗡鳴，前世替這位堂姐把脈時早知真相："子宮寒涼，月信兩年未至，你要孩子做什麽？"三根銀針擦著蘇雪琴耳際釘入槐樹，針尾係著的紅繩正是前世吊死自己的那根。
    玉佩突然發燙，靈泉虛影在蘇丹瞳孔流轉。懷瑾湊近她耳畔："媽媽眼睛裏在下雨。"孩童話語驚得蘇雪琴倒退兩步，她分明看見蘇丹眼尾朱砂痣泛著妖異紅光。
    "滾。"蘇丹抱起哭噎的雲疏，靈泉氣息拂過之處，孩子頸間勒痕竟以肉眼可見速度消退。蘇雪琴盯著她衣襟滲出的玉佩，突然想起老太爺臨終前說的"蘇家秘寶"，塗著丹蔻的指甲狠狠摳進樹皮。
    歸家路上，念蘇把臉埋進母親頸窩抽泣："媽媽香香的，像甘草糖。"蘇丹摩挲著玉佩暗道奇怪，前世這掛件早在被逼嫁人時典當了，如今卻通體透亮宛如活物。
    破敗小院門前，段嘉衍的軍靴碾碎滿地夕照。男人肩章還沾著西南邊境的紅土，指腹反複摩挲褲縫——這是前世他開槍前的習慣動作。
    "這次提前了三天。"蘇丹脫口而出時才驚覺失言，前世他本該在孩子們送走後第三日歸來。段嘉衍猛然抬眼，眸光似要剖開她重生者的靈魂。
    三個孩子突然齊刷刷張開手臂，像雛鳥護巢般擋在蘇丹身前。雲疏舉著半塊桃酥奶聲奶氣："給你吃，別凶媽媽。"
    段嘉衍單膝緩緩蹲下，那身筆挺的軍裝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了一聲清脆而又響亮的裂帛之聲，這聲音在寂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清晰刺耳，仿佛能直接穿透人的耳膜一般。一旁的蘇丹不經意間瞥到了他的後腰處，隻見那裏原本潔白的繃帶上已經滲出了絲絲縷縷的血跡，那些鮮血就像是一朵朵盛開在白色綢緞上的紅梅，醒目而又刺眼。
    就在這時，一直潛藏在蘇丹識海中的靈泉突然間開始劇烈地翻湧起來，似乎想要掙脫束縛衝出來一般。與此同時，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湧上心頭，讓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輕聲說道：“要不要先處理一下傷口……”然而，還沒等她說完話，那個男人卻突然站起了身子。
    隻聽得“砰”的一聲悶響傳來，原來是男人身上背著的行軍包上的鐵扣與地麵碰撞在了一起。緊接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印著軍醫院標誌的鐵皮盒子放在地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當他轉過身的時候，一陣微風恰好拂過，將他低沉的話語吹散在這片漸漸被暮色籠罩的土地之上：“千萬別弄丟那塊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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