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籬笆牆時，鐵皮盒在煤油燈下泛著冷光。蘇丹用銀針挑開生鏽的鎖扣，二十顆大白兔奶糖挨挨擠擠躺著，玻璃糖紙映得她眼尾朱砂痣愈發明豔。這是前世她在供銷社櫥窗見過無數次，卻直到臨死才從段嘉衍染血的衣袋裏摸到一顆的奢侈品。
    "要留給爸爸。"雲疏把口水咽得響亮，卻將糖盒往蘇丹跟前推了推。念蘇正趴在窗邊數軍靴腳印，忽然輕呼："媽媽！血珍珠！"
    院門石板上斷續血滴蜿蜒至竹林，蘇丹攥著糖紙的手倏地收緊。前世也是這樣，段嘉衍帶著貫穿左腹的槍傷回來，卻在她遞藥時冷笑："又要下毒？"
    懷瑾突然掀開炕席，抱出個掉漆的醫藥箱："外公留下的。"紅綢布裏祖父的梅花金針泛著暖光，蘇丹指尖發顫——前世這匣子早被堂叔搶去抵債了。
    玉佩突然發燙，靈泉幻象中浮現段嘉衍倚在竹林的畫麵。蘇丹抄起藥箱疾步出門，三個小尾巴立刻綴在身後。懷瑾抱著繃帶，念蘇舉著煤油燈，雲疏兜著滿衣襟野菊花。
    墨綠軍裝幾乎與竹林融為一體，段嘉衍正用匕首削著竹筒。聽到腳步聲立即反手藏槍，卻見雲疏跌進他懷裏，野菊花撒了滿身。
    "別動。"蘇丹按住他肩頭，血腥味混著鬆煙氣息撲麵而來。男人後腰繃帶滲著紫黑血跡，正是前世導致他癱瘓的舊傷。靈泉在識海裏掀起驚濤，她鬼使神差地扯開染血的紗布。
    猙獰傷口貫穿精瘦腰線，翻卷皮肉間隱約可見彈片藍光。三個孩子齊齊倒抽冷氣，段嘉衍卻伸手捂住念蘇眼睛："閉眼數到..."話未說完喉間溢出聲悶哼。
    蘇丹將靈泉水混著三七粉敷上傷口，指尖觸及他腰側陳年疤痕時突然頓住——這是前世不曾見過的刀傷，形狀酷似她自縊用的那截房梁。
    "西南邊境的毒梟，左肩有青龍紋身。"段嘉衍突然開口，餘光注視著她顫抖的睫毛。這是前世殺害孩子們的元凶，此刻本該在三年後才出現。
    蘇丹手中竹鑷當啷落地，靈泉水珠濺在男人腰窩。前世他癱瘓後仍執意出征，竟是為這個！懷瑾忽然指著彈片驚呼："這個亮晶晶的，在媽媽玉佩裏見過！"
    玉佩應聲泛起漣漪，靈泉深處果然沉著一枚相同材質的碎片。蘇丹猛地扯開段嘉衍的軍裝前襟，古銅色胸膛上陳年舊傷組成詭異圖騰——正是前世她在仇家密室見過的神秘符號！
    "看夠了嗎？"段嘉衍擒住她手腕，槍爪摩挲著脈門。蘇丹卻摸到他心口子彈疤，這是前世為她擋槍的證明。兩人呼吸近在咫尺，念蘇突然把奶糖塞進段嘉衍嘴裏："爸爸吃糖就不疼了。"
    甜膩奶香在唇齒間炸開，段嘉衍怔忪想起前世火場中的最後時刻。懷瑾正用小手帕給他擦汗，雲疏卻歪著頭問："爸爸怎麽和媽媽一樣，眼睛裏在下雨？"
    夜風穿林而過，蘇丹突然發現他槍套內側縫著塊藍碎布——正是她當年被撕破的襯衫料子。前世他跪在墳前燒這件染血襯衣時，她化作鬼魂都覺心口灼痛。
    "為什麽提前回來？"蘇丹挑出彈片時故意重按傷口。段嘉衍悶哼著攥皺軍裝下擺，三個孩子立刻撲上來吹氣，念蘇的羊角辮掃過他滾動的喉結。
    "夢見有人吊死在老槐樹。"他忽然扣住蘇丹正纏繃帶的手，拇指按著她腕間勒痕。這是她前世自縊的位置，今生卻因送孩子被麻繩磨破。
    靈泉突然沸騰，蘇丹眼前閃過陌生畫麵：暴雨夜的山神廟，段嘉衍抱著她屍體往心口按子彈，鮮血在神像前匯成玉佩紋路。原來他們的重生不是偶然！
    雲疏突然鑽進兩人中間，舉著竹筒奶聲奶氣："媽媽和爸爸喝交杯酒！"懷瑾認真解釋："王奶奶說這樣傷口好得快。"念蘇已經捧著野菊花撒在他們發間。
    段嘉衍喉結動了動，當真舉起竹筒。蘇丹看著他被奶糖潤澤的唇，鬼使神差地湊近。靈泉霧氣突然漫出玉佩，將兩人籠罩其中，彈片殘毒化作青煙消散。
    "報告隊長！"竹林外突然傳來急刹聲，勤務兵捧著電報愣在當場。燈光裏冷麵閻羅般的段隊長正被三個奶團子圍著塗藥，素來扣到喉結的風紀扣竟鬆了兩顆。
    段嘉衍迅速起身，軍裝下擺掃過蘇丹發頂："明日送你們去軍區醫院。"這話前世他也說過，接著就是三個月音訊全無。蘇丹冷笑著將藥箱砸進他懷裏："留著你的救命之恩吧。"
    三個孩子突然排成小人牆，懷瑾掏出記賬本："醫藥費三塊五，糖錢另算。"雲疏把剩下的奶糖全塞給勤務兵："爸爸窮，用這個抵。"念蘇眨著淚眼拽段嘉衍皮帶："不要趕我們走。"
    段嘉衍彎腰抱起念蘇時，露出後頸新鮮抓痕——正是蘇丹前世為護孩子與他廝打留下的位置。他將軍用匕首插進蘇丹門框："七日內不要進縣城。"刀柄纏著的紅繩，赫然是她前世束發的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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