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古老無垠的海。
    無波無浪，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沸騰，咆哮，湮滅，重生！
    海中充斥的，也並非水流，而是無數破碎的光陰洪流，扭曲的空間褶皺，有無數宇宙的碎片，還沉澱消融，漂浮在上麵，仿佛將無數的宇宙揉碎，匯聚在一起，形成這一片浩瀚無盡，不可名狀的混亂的流漿。
    恍惚間，牧天命看到星雲噴湧，無量的法則在其中凝聚成形，化作一方宇宙的雛形。
    但在下一瞬，這一方宇宙便如琉璃破碎，湮滅，化作廢墟。
    這樣景象，在一個呼吸間，能演變無數次。
    仿佛，一方宇宙的誕生，隻是偶然，毀滅與虛無才是常態。
    億萬宇宙的生滅，無窮眾生的悲歡，隻是這片海中，微不足道的泡沫。
    這片古老神秘的海，名為“時空海”。
    它有無盡的恐怖，也有無盡的造化。
    在時空海的邊緣，一道相對纖細，卻顯得十分穩固的流光，像是被一種無上偉力精心疏導，緩緩延伸，流淌出來。
    不同於時空海的混亂狂暴，它形成一種特殊的秩序，擁有屬於自己的“道”，一直流向遠方。
    這便是歲月長河了。
    它源於“時空海”，相當於時空海的一條小支流。
    它以一種“螺旋”的形式，不斷奔流，形成了宇宙，誕生了天地。
    在歲月長河與時空海交界的“河口”，牧天命看到了那艘大黑船。
    仙力凝成厚重的鎖鏈，將它鎖在那裏，靜靜漂浮在河口。
    這艘船，仿佛處於沉寂狀態。
    直至牧天命登船，船上有一道聲音響起。
    “天命，我就知道，你會來。”
    一縷歲月仙光，在船頭亮起，化作一道身影。
    赫然是許久不見的南柯。
    “師尊！”
    牧天命恭敬行禮。
    “您也去了彼岸麽？”牧天命問道。
    他看得出，留在船頭的，並非真身。
    “是。”
    南柯點頭，看向這條大黑船，道：“這條船，名叫‘歲月仙舟’。”
    “借用仙舟，須承其因果。”
    “我答應過仙舟的主人，要前往彼岸，替他辦三件事情。”
    “原來如此。”牧天命恍然大悟。
    “不知是什麽樣的因果，又要做什麽事情？”
    牧天命從後世而來，也見過無量量劫，深知這“歲月仙舟”的力量。
    南柯搖頭道：“不必問。”
    “這歲月仙舟，將它留在此處，隻為等你前來。”
    “且放心用，去仙古時代登仙，一切因果，為師替你擔著。”
    “師尊，你……”
    牧天命不禁有些擔憂。
    南柯笑道：“為師知道你要說什麽。”
    “過去的許多年，未曾為你做些什麽，這是應該的。”
    “為師無礙，早日登仙！”
    話音落下，南柯的身影緩緩消散。
    連同係著歲月仙舟的仙光鎖鏈，也一同破碎。
    牧天命的夢，在這一刻醒了。
    這一次夢照萬古，也夢盡萬古歲月。
    牧天命從太陽神山複蘇，世間又過去千年之久。
    古神道院，徹底取締一切道統，教化眾生，下界修士井然飛升，神道漸顯繁榮之象。
    他看向歲月長河，那“歲月仙舟”正停泊在這一段歲月。
    隨後，他來到天庭，召集眾人，說起自己夢照萬古的經曆。
    “什麽？”
    “他們都登仙了？”
    “表哥還有我爹娘，全都登仙了？”
    花正幽瞪大雙目，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又是輪回，又是沉睡，早早來到上界，他們居然已經在彼岸了……”
    “唯有登仙成功，才會抹去一切因果，不存在任何歲月。”
    “我夢照萬古，未曾看見他們，必然是登仙了。”牧天命肯定道。
    “淺了，眼皮子淺了啊！”
    “當初就該留在皇天道宗”
    “跑上來也沒幹成什麽事。”鎮天道人一陣歎息。
    他想在那方戰場，搏殺不朽古王來著。
    結果，元洛依逆亂歲月，一劍斬得什麽都不剩了。
    牧天命笑道：“前輩莫要追悔，我們未嚐沒有登仙的機會。”
    “如天帝所言，有無量量劫在，不許後世有仙，我等果真還有機會麽？”
    牧天命點頭道：“那是當然。”
    “這條路，本就是我師尊探索出來的，她為我留下後路。”
    “既然這個時代無法登仙，我們便去太古之前。”
    “隨我在歲月長河逆流而上，見證諸多時代，積攢豐厚的閱曆和底蘊，何愁不能登仙？”
    “給諸位三年時間，了卻當世之事。”
    說罷，牧天命的身影，消失在天庭之中。
    他先是回了一趟帝淵，與舅舅夢釋天商議一番，一同前往葬墟冥淵的入口，祭祖。
    太古無量量劫之後，後世無法登仙。
    葬墟冥淵也一樣，那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九位先祖，對他有大恩。
    他若登仙，自然不能不顧。
    五色土築起祭壇，牧天命以蟠桃神藥為祭物，開始祭祖。
    不多時，帝淵的九位老祖顯聖。
    “我帝淵的霸體，終究是崛起了。”
    “成為一代天帝，無敵於當世……”
    九位老祖感慨，十分欣慰。
    “我此次前來，是想問九位老祖，能否離開葬墟冥淵？”
    “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牧天命將夢照萬古之事，告知九位老祖。
    “想不到，這孩子竟成長到這等地步了！”
    “隻是，我等已介乎生死之間。”
    “那條路，本就十分不易，帶著我們，隻會拖累你們。”
    “孩子，你們去吧。”
    “去古老的時代，去彼岸仙土，走向更高更遠的地方。”
    “我們若無法登仙，便在葬墟冥淵長眠，反正本就是要死的人。”
    牧天命執著道：“若留下老祖，縱然將來登臨彼岸仙土，此心難安。”
    “我知曉萬古之中，有一個時代名為‘葬古’，葬墟冥淵，便是起源於那個時代。”
    “我可以將九位老祖，葬在那個時代，證那‘葬道仙’的仙位。”
    “可是，葬墟冥淵的規則，會允許我等重歸世間麽？”
    大祖夢斷世低語道。
    牧天命的目光，看向葬墟冥淵深處，冷哼道：“允許與否，不是葬墟冥淵說了算的。”
    說罷，牧天命出手，打破葬墟冥淵的封印，要將九位老祖的神棺抓出。
    與此同時，葬墟冥淵深處，一隻縈繞無邊死氣的灰色大手，猛地拍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怒不可遏的震吼。
    “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