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種地裏

字數:10945   加入書籤

A+A-


    “殺!”
    池陽城外,火光衝天。
    一支全身玄甲的漢軍,正在大殺特殺。
    許多匈奴人還沒來得及上馬,就被漢軍當場斬殺。
    呼廚泉匆忙集結了數十親衛,朝著交戰之處趕去。
    “這是哪裏來的漢軍?”
    呼廚泉聽著喊殺之聲,心中驚疑不定。
    他在池陽城外隻劫掠了一個時辰而已。
    長安漢軍步騎皆有,即使是出城追擊,算上整軍時間,現在最多隻能到半路。
    怎麽會這麽快?
    快到他連哨探都來不及派出!
    按理來說,他們隻是搶點錢糧人口回去而已,又沒占領城池。
    漢人有錢,犯不上為了這點小事出城追擊吧?
    往年都是這樣的啊......
    呼廚泉帶著疑惑趕到近前,突然看到了一麵顯眼的大纛。
    漢宣威侯張!
    “宣威侯!”
    呼廚泉大驚失色,“他怎麽在這?”
    “他不是應該在陝縣的嗎?”
    “跑!快跑!”
    樹的影,人的名。
    呼廚泉看到張新大纛,心裏根本升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什麽討伐董卓,冀州之戰,在呼廚泉看來,其實還好。
    畢竟這些戰役和他一點關係沒有。
    他最害怕的,還是七年前張新深入草原,宰了鮮卑兩萬五千多人那件事。
    不是擊退,不是擊潰,而是斬首!
    再算上後來因為缺糧餓死的,自相殘殺死的。
    那一仗,鮮卑損失的人口起碼得有個四五萬人。
    還都是正當年的青壯!
    七年過去,幽州鮮卑直到今天,都沒徹底恢複元氣。
    而呼廚泉的部眾,哪怕將男女老少全部算上,也就兩萬來人,都不夠張新砍一頓的。
    此時他若上前交戰,得罪張新,恐怕以後就沒有上郡匈奴了。
    再者說了,他也打不過啊。
    眼前的漢軍不像長安城內那些,隻有少數有甲,大部分都還穿著布衣。
    這些漢軍全員披甲執銳,匈奴人手中的刀砍上去,除了濺起一些火星以外,並沒有什麽卵用。
    就像是塊破鐵片一樣。
    相反,漢軍手中的長矛,可以輕易刺穿匈奴人身上的羊皮衣,將他們捅個對穿。
    還有還有......
    為首的那名漢將,就像一尊鐵塔一般,光是看著就知道不好惹。
    漢將口中還不斷喊著什麽‘戟吧’之類奇怪的話,每喊一句,就有一名匈奴人被劈的血肉橫飛。
    好可怕啊......
    溜了溜了。
    “呼啾~”
    呼廚泉將手伸進嘴裏,吹出撤退的哨聲,轉頭就跑,同時還不忘將自己的旗幟解下,塞進懷中,以防被張新看到。
    於夫羅聽到熟悉的哨聲,立刻轉頭看去,正巧望見呼廚泉在手忙腳亂的解著旗幟。
    “驃騎。”
    於夫羅一指呼廚泉,“那便是我那愚蠢的弟弟。”
    張新順著於夫羅指著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了幾十個匈奴人。
    為首之人一臉驚慌的朝自己懷裏塞著什麽東西。
    “跟我來!”
    張新手中長槍一招,毫不猶豫的朝著呼廚泉殺了過去。
    以小師妹的美貌,十有八九會落到呼廚泉這個首領的手上。
    隻要抓住他,自然能問出小師妹的下落。
    “殺!”
    玄甲軍呐喊一聲,跟在張新身後。
    “走走走,快走!”
    呼廚泉一夾馬腹,不顧懷中隻塞了一半的旗幟,就這麽拖著跑了。
    宣威侯應該沒看到吧......
    “呼廚泉休走!”
    張新的一聲大喝,直接打斷了呼廚泉的幻想。
    “壞了!”
    呼廚泉心中一沉。
    他為什麽能認出我來?
    我和他應該沒見過吧?
    “我愚蠢的弟弟喲,你大哥找你算賬來啦!”
    於夫羅隨之而來的的聲音,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臥槽!
    有壞人!
    呼廚泉大驚失色。
    如果他今天順利跑了,哪怕張新事後追究,調查出是他幹的,他也完全可以推說是部眾所為。
    了不起道個歉,向朝廷稱個臣,上個貢,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漢朝不一直都是這樣的麽?
    可被張新當場抓包,性質就不一樣了。
    別的不說,至少沒法把鍋甩給普通部眾了。
    呼廚泉有心狡辯......哦不,解釋一番。
    但回頭一看,身後是數百殺氣騰騰的玄甲軍。
    而現在他的身邊,隻有數十護衛。
    算了,先跑再說吧。
    萬一張新不聽他的解釋,一刀把他宰了咋整?
    後續張新若真的派遣使者過來問責,大不了稱臣納貢就是了。
    關中殘破混亂,張新想要把這裏搞好,沒個幾年時間是不可能的。
    難不成他還能不顧關中民生,領兵越過黃土高原,殺到河套來不成?
    想通了這一層,呼廚泉一邊吹著撤退的口哨,一邊頭也不回的跑了。
    夜色深沉,兩軍交戰的範圍就這麽大。
    呼廚泉縱馬疾馳,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頭。”
    張新見狀,勒馬下令,“殺回去!”
    “驃騎,不追了麽?”
    於夫羅開口問道。
    這麽好的機會,咋不把我那愚蠢的弟弟宰了?
    “不追了。”
    張新搖搖頭,“救人要緊。”
    池陽城外火光照耀,追擊之時,張新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呼廚泉這支隊伍裏並沒有帶女人。
    既然如此,區區一個呼廚泉而已,跑就跑了吧。
    他先是來撈人的,然後才是殺人。
    “這......諾。”
    於夫羅聞言雖然心有不甘,卻也隻能俯首聽命。
    張新領兵殺回。
    匈奴人突遭打擊,根本沒有防備,許多人甚至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上,就被漢軍斬殺。
    再加上主將逃跑,無法組織起有效反擊。
    很快,戰鬥結束。
    匈奴人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張新看著地上漢人男子的屍體,長歎一聲。
    匈奴、鮮卑這些草原民族,他早晚要徹底解決!
    “喊話。”
    張新見大局已定,對士卒們下令道:“讓百姓們都出來。”
    “我等乃是宣威侯麾下玄甲軍!”
    士卒們大聲呼喝,安撫百姓,“匈奴人已經跑了,爾等不必驚慌,都出來,認領一下自己家人的遺體吧......”
    “宣威侯?”
    躲在屋裏的百姓們聞言,紛紛心懷忐忑的探出頭來。
    在很多時候,無論是漢軍還是匈奴,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其實都沒有什麽不同。
    一樣的搶錢,搶糧,搶女人。
    甚至有時漢軍還比匈奴、鮮卑更加凶殘。
    畢竟一個首級就是一份軍功。
    殺良冒功之事,自古以來屢見不鮮。
    遠的不說,光是這兩年,關中百姓被西涼兵殺良冒功的就有不少。
    反而是草原民族南下,為了填補空缺的勞動力,在大部分情況下隻會殺掉反抗者,而不會去殺那些放棄抵抗的人。
    不過,張新在關中倒也有點名聲。
    關中這地兒,他並不是第一次來。
    中平四年來了一次,平定白波之時來了一次,討董之時又來了一次。
    如今這是第四次了。
    張新的軍紀不必多言,大軍所過之處,秋毫無犯。
    他來了這麽多次,名聲也算是打出去了。
    百姓們猶豫了一番,開始陸續走了出來,對著宣威侯大纛方向跪拜致謝。
    “我等多謝宣威侯搭救。”
    張新放眼望去,見大部分都是女子,心中暗歎一聲。
    “都起來吧。”
    張新高聲喊道:“守土安民,乃本侯分內之事,爾等不必如此。”
    “將你們的家人都帶回去吧......”
    百姓們聞言哭了起來。
    “君侯仁慈!”
    張新令大部分士卒都退了出去,給百姓們讓開道路,騰出認領屍體的空間,隨後領著百餘親衛,一路查看過去,尋找著蔡琰的身影。
    “呼廚泉走時沒有帶女人,各部也沒看到匈奴有帶人走的。”
    張新心中緊張,“昭姬應當還在此地吧?”
    行至一處大宅門前,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子清師兄!”
    “昭姬?”
    張新聽到這個聲音,心中大喜,連忙抬頭望去。
    蔡琰抱著身上的破布瑟瑟發抖,踉踉蹌蹌的從宅子裏跑了出來。
    “怎麽回事?”
    張新蔡琰衣衫襤褸,心中一沉,快速翻身下馬,解下鎧甲上的披風裹在她身上。
    “子清師兄......”
    蔡琰一把撲進張新懷中,嚎啕大哭。
    “昭姬。”
    張新接住,聲若寒霜。
    “匈奴人欺負你了?”
    蔡琰抬頭一看,見張新滿臉都是殺氣,心頭一暖。
    “沒有。”
    蔡琰重新將頭靠在張新懷裏,“師兄來的及時,那人尚未得逞......”
    “還好,曆史悲劇沒有重演。”
    張新鬆了一口氣,將蔡琰抱到馬上,自己也跟著上了馬。
    “走,師兄帶你回家。”
    “好。”
    蔡琰點點頭,俏臉微紅。
    張新領兵出了這個村落。
    “主公。”
    一名玄甲軍曲長迎了上來,指著村外跪倒一片的匈奴人問道:“這些俘虜如何處置?”
    “斬了。”
    張新淡淡道:“給我......百姓報仇。”
    “諾。”
    曲長抱拳離去。
    “等等。”
    張新叫住,“讓百姓們都出來看看。”
    “諾!”
    沒過一會兒,得到消息的百姓紛紛來到,看見這些匈奴人,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斬!”
    張新沒有絲毫廢話。
    一聲令下,嘁哩喀嚓,千餘顆人頭滾滾落地。
    鮮血頓時染紅了這片土地。
    蔡琰發出一聲驚叫,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好!”
    百姓們紛紛叫好,又哭又笑,激動的語無倫次。
    最終,百姓紛亂的話語匯聚成了一句話,響徹池陽城外。
    “君侯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玄甲軍紛紛大喝。
    “此間事了,爾等都回去吧!”
    張新微微一笑,“有些人是從長安被劫來的,本地人稍微幫他們一下,讓他們在這過個夜。”
    “願從君侯之意。”本地百姓紛紛說道。
    “我等多謝君侯。”長安百姓感激涕零。
    張新勸散百姓,回頭看向匈奴人的屍體。
    這些匈奴人身上的武器和羊皮衣,會被回收再利用,他們的血肉,來年便會化作這片大地最好的養料。
    這就叫做,你不讓我種地,我就把你種在地裏。
    當然了,如今天氣寒冷,把匈奴人種在地裏的事,得明天再說。
    張新領兵來到池陽城外,大聲叫門。
    “開門!”
    池陽長一直都在城牆上關注著城外的動向,見張新殺退匈奴,領兵來到城下,毫不猶豫的就打開了城門。
    “下吏拜見驃騎。”
    池陽長一臉笑意的迎了上來,“驃騎擊退匈奴,解救百姓,實乃功德無量。”
    “下吏代池陽百姓,在此多謝君侯了......”
    說完,池陽長深深一揖。
    “賢長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張新雙手虛托,“我大軍遠來疲憊,又沒有補給,勞煩賢長供給糧食帳篷,讓我大軍休整一夜。”
    “明日我便領兵回長安,不會在此擾民,還請賢長放心。”
    “驃騎言重了。”
    池陽長連忙笑道:“驃騎軍紀,關中百姓皆知,大軍若是疲憊,便是在本縣多休整兩日也無妨......”
    一番客套過後,池陽長趕緊讓人去叫縣吏起床加班,隨後極力邀請張新入城。
    有蔡琰在,張新倒也沒有推辭,讓一名曲侯留在城外,組織大軍安營,隨後領著典韋、於夫羅和百名親衛進了城。
    池陽長將後宅讓出來給張新居住,領著縣吏連夜去給玄甲軍送糧了。
    “總算是結束了......”
    房間內,張新卸下鎧甲,隻覺渾身輕鬆。
    縣衙裏的婢女送來浴桶,來來回回,給桶裏添加熱水。
    “爾等都下去吧,我這裏不用人伺候。”
    張新見水添的差不多了,屏退婢女,脫下身上濕冷的衣服,坐進浴桶當中。
    “哦......爽!”
    張新發出一聲呻吟。
    池陽縣,在涇水北岸。
    他從南邊來,自然需要渡河。
    往年的這個時候,涇水都會結冰。
    可奇怪的是,今年的氣溫好像要高一些,關中不僅不下雪,就連不算寬闊的涇水也沒有完全上凍。
    好在枯水期的水位不高,隻有一米多點,他可以直接涉水渡河。
    隻是這樣一來,河水打濕衣甲,再被冷風一吹,著實有點難受。
    “老典,老典。”
    張新對門外的典韋喊道:“你去和池陽長說一下,讓他多送一些柴火到營中,給兄弟們多燒一些熱水。”
    “還有留守在縣衙裏的兄弟,一會都要用熱水洗一洗,把衣服烤一下。”
    “如今天寒地凍的,可別讓他們把卵蛋給凍壞了。”
    “諾。”
    典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找人傳令去了。
    “我愛洗澡烏龜跌倒,嗷嗷嗷嗷......”
    張新泡著熱水唱著歌,突然門被推開。
    “誰?”
    張新猛然站起身來,伸手就向放在一旁的中興劍摸去。
    待看清來人之後,他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濺起一陣水花。
    “昭......昭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