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踏雪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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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著胡天明衝進901局時,袖口的護腕還沾著向公明的魔息,那抹混著竹葉青的味道在消毒水氣息裏格外清晰。趙禦霄帶著醫療組迎上來,手電筒的白光掃過少年後頸——原本猙獰的魔紋已褪成淡金,卻在鎖骨下方新添了道魔刀擦過的紅痕。
    “放進妖魔池。”我扯下外套裹住胡天明,指尖觸到他腕間的紅繩,穗子上的玉珠正隨著呼吸輕顫,“用靈泉泡,加三滴‘清心露’——他脈門被魔紋鎖過,得把殘留的濁氣逼出來。”
    醫療艙的門在身後合攏時,我聽見趙禦霄的低語:“陳局,這孩子後頸的紋路……像是向公明用魔息給他鑄了道護脈符?”金屬走廊的燈光映在我掌心,那裏還留著向公明握劍時的血痕,此刻正與鎮魔令產生微弱共鳴——不是排斥,而是某種隱秘的、帶著溫度的呼應。
    “別查了。”我摸出懷裏的錦盒,“護”字玉佩在靈力燈下發著微光,邊角的小劍圖案刺得眼睛發酸,“向公明……沒打算取他的心頭血。那些綠妖內丹,早被他煉成了替佘詩穩固魂體的藥引——胡天明的血,不過是個幌子。”
    我盯著妖魔池裏翻湧的靈泉,靈水泛著淡藍熒光,卻洗不淨胡天明後頸那道淡金紋路——那是向公明用魔息刻下的護脈符,紋路流轉間,竟與我腰間鎮魔令的符文同頻震顫。
    “兄弟……”我對著池麵倒影喃喃,聲音被靈泉湧動的輕響吞掉大半。胡天明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陰影,腕間紅繩隨水波晃出漣漪,穗子上的玉珠忽然閃過微光——是向公明藏在裏麵的清心符殘息,帶著他獨有的、混著魔息的竹葉青茶香。
    池底的靈泉突然泛起細微波瀾,胡天明發出細碎的呻吟,鎖骨下方的紅痕竟在靈水中漸漸淡化——那是魔刀冥淵擦過時留下的傷,卻在接觸靈泉的瞬間,被某種溫和的力量托住。我忽然想起巷口對決時,向公明的魔刀始終與我咽喉保持半寸距離,刀刃上的魔紋在觸及我皮膚時,竟自動退避——就像此刻胡天明的傷,看似被魔刀所傷,卻藏著他刻意控製的、不傷性命的“分寸”。
    “陳局,清心露滴完了。”趙禦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妖魔池的靈泉突然沸騰,胡天明後頸的淡金紋路化作光點騰空,在池麵上凝成向公明的虛影——他背著雙手站在靈泉中央,白發隨水波飄動。
    虛影轉瞬即逝,靈泉重新歸於平靜。我踉蹌著扶住池邊。
    “兄弟啊……”我對著空無一人的池底低語。
    胡天明在靈泉中翻了個身,腕間紅繩甩出水珠,落在我護腕的線頭上,竟將斷了的線重新粘在一起——那是向公明用魔息凝成的“臨時補丁”,帶著他獨有的、混著血腥的溫暖。
    “陳局,胡天明醒了。”趙禦霄的聲音帶著驚訝。
    我轉身時,正看見胡天明摸著後頸發呆,指尖劃過淡金紋路,像在觸碰某種熟悉的溫暖。
    胡天明指尖劃過頸間淡金紋路,抬頭望我時,眼尾還沾著靈泉的水珠:“一瀟兄弟……這次多謝你來救我。”他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卻在喊出“一瀟兄弟”時,尾音不自覺地揚起——像極了向公明當年喊我“小子”時,藏在嚴厲裏的縱容。
    我喉頭一哽,忽然想起十六歲那年,向公明教我用雙劍劈開魔霧,結束後也是這樣揉著我發頂,說“小子還算爭氣”。胡天明腕間的紅繩還在滴水,穗子上的玉珠滾落在池邊,發出細碎的響——那是向公明藏了十年的、給未出世孩子的平安符,此刻卻護了另一個孩子的命。
    我盯著胡天明腕間晃動的紅繩,忽然想起向公明曾說過“妖族天才多是早慧種”——少年指尖劃過頸間淡金紋路時,眼底閃過的清明,確實不似普通十七八歲的孩子。靈泉的水汽在他發梢凝成細珠,映著走廊燈光,倒讓那對藏在發下的狐耳尖,顯出幾分未褪的毛茸茸的鈍感。
    “妖族的術果然特別。”我扯過一旁的毛巾丟給他,看著他後頸的護脈符隨呼吸明滅。
    胡天明擦著頭發的動作頓了頓,指尖捏緊紅繩上的玉珠——那是向公明用佘詩的安胎符碎料磨成的,邊角還留著未化的靈力絮狀紋:“他說……我的靈脈像極了他當年在青丘見過的‘踏雪狐’,脈門開得比常人偏三寸。”
    我沉默著看水珠從他發梢滾落,滴在池沿濺開細小的光。那“踏雪狐”三字像根針,紮進記憶裏某處蒙塵的角落。
    胡天明已從池中起身,淡金紋路在他濕透的後背衣衫下透出微光。“一瀟兄弟,多謝救命之恩。”他抱拳行禮,動作間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利落,腕間紅繩穗子上的玉珠輕輕磕在池沿,發出清越一聲響。
    “分內之事。”我遞過疊好的幹爽衣物,目光掃過他鎖骨下方那道已褪成淺粉的擦痕,“901局有臨時宿舍,養好精神再走不遲。”
    少年卻搖搖頭,狐耳尖在濕發下不易察覺地抖了抖,甩落幾顆水珠。“不了,”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紅繩上的玉珠,那玉珠內裏絮狀的靈力紋路似乎流轉得快了些,“得回去看看。她…獨自守著藥爐,我不放心。”他聲音裏那份刻意的平穩下,藏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趙禦霄抱著醫療記錄板站在門邊,欲言又止。我抬手止住她,對胡天明頷首:“也好。若有異樣,隨時聯係汙蔑。”
    他後頸那淡金紋路驟然亮了一瞬,一股極淡、卻異常熟悉的暖流順著接觸點傳來——是向公明殘留在護脈符裏的魔息,溫馴得不像話,甚至帶著點安撫的意味。
    他道了聲謝,轉身朝外走去。走廊頂燈的光落在他身上,濕發貼在頸後,那淡金紋路在發絲間隙明明滅滅,像某種無聲的烙印。腳步聲在空曠的金屬廊道裏回蕩,漸行漸遠,腕間紅繩的玉珠偶爾折射出一道細碎的流光,最終消失在轉角電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