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中曲 5 歡迎回家
    我叫謝雲，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就像我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生。
    此刻我正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裂縫。
    它從我十二歲搬進這個房間時就存在了，如今已經陪伴我度過了十五個春秋。我伸出手指，沿著空氣中無形的軌跡描繪著那道裂縫的形狀——先是向右延伸十厘米，然後突然拐了個四十五度角向下，最後斷斷續續地消失在牆角處。
    就像我的人生軌跡一樣毫無邏輯可言。
    手機鬧鍾響了，我慢吞吞地伸手關掉它。下午三點十五分，又到了該去便利店打工的時間。我翻了個身，床墊發出抗議般的吱呀聲。窗外陽光正好，照在我堆滿漫畫和手辦的桌子上，那些五顏六色的塑料小人正用永恒不變的微笑注視著我。
    "謝雲！你要遲到了！"
    樓下傳來母親的聲音，語氣裏帶著慣常的不耐煩。
    "知道了。"
    我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即起身。
    我的生活就像一部被按了循環播放鍵的黑白電影——起床、吃飯、上學或是是打工、回家、刷手機、睡覺。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父母健在但形同虛設，父親整天忙於工作，母親沉迷於她的麻將社交圈。我是由奶奶帶大的，直到十二歲那年她突發腦溢血去世，我才被接回這個所謂的"家"。
    奶奶的小院子裏有一棵老槐樹，夏天會開滿白色的花。她總說那些花像小小的降落傘，帶著香氣飄進我們的夢裏。現在那棵樹應該還在，隻是沒人再在樹下給我講那些天馬行空的故事了。
    奶奶和老房子一起被留在了十二歲的夏天。
    我歎了口氣，終於從床上爬起來。鏡子裏的我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黑發，眼下是常年不消的黑眼圈。我機械地刷牙洗臉，穿上便利店那件難看的綠色製服。
    出門前，我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機。
    ——北方有個城市地震了，死了好多人。
    ——柯南最新一話更新了，還是很水。
    ——最近莫名其妙加入的語c裏，網友們正在聊天，聊的熱火朝天。
    ——某音樂又自動扣費了。
    嗯。
    一如既往的無聊。
    "要是能穿越到柯南世界就好了。"
    我在群裏發了條消息，然後鎖屏出門。
    我沒想到的是，十五分鍾後，我和那些群裏的沙雕網友們真的集體穿越了。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
    不是東京的街道——至少不是我熟悉的那個東京。周圍的建築風格既熟悉又陌生，路上的行人穿著打扮像是直接從九十年代的日劇裏走出來的。
    "歡迎來到柯南世界。"
    一個機械聲在我腦海中響起，"8號扮演者：諸星大，祝您旅途愉快。"
    祝我……旅途愉快嗎？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修長的身材包裹在黑色風衣裏，手上戴著皮手套，肩上還挎著一個吉他包。我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臉，觸到了那頂標誌性的針織帽。
    "我成了‘赤井秀一’？"
    我喃喃自語，聲音低沉磁性，完全不是我原來那個毫無特色的聲線。
    有點慌張，但是突然有點莫名的興奮。
    好像……還不錯？
    接下來的日子像夢一樣不真實。我住進了諸星大的公寓，每天晚上進入係統空間打卡簽到，和另外八個熟悉的陌生人們聊天。我們天南海北什麽都聊，還會互相吐槽都抽到了什麽離譜的卡牌。
    比如我有一次甚至抽到了小島元太的棒棒糖——吃了一半的棒棒糖。
    最神奇的是，現在的我，甚至能聽懂窗外麻雀的對話。
    "今天東邊那家麵包店掉了很多麵包屑，"一隻頭頂禿禿的麻雀對它的憨憨同伴說，"但那隻虎斑貓一直在附近轉悠，太危險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原來鳥類的日常也這麽戲劇性。
    哈哈……還真的是，每天都充滿未知。
    我突然覺得，原來活著居然可以這樣精彩。
    係統給了我赤井秀一的技能和記憶，讓我產生了某種幻覺，我會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曾經作為赤井秀一活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時常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反反複複咀嚼著“赤井秀一”的人生。
    那是和“謝雲”截然不同的過往。
    但是，現在也是“我”的過往了。
    在這個世界裏，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存在"的意義。
    九號那家夥成立了一個叫酒廠的組織。組織裏隻有我們九個異世之人，一開始我會覺得還蠻無聊的，但是當我第一次對著真正的赤井秀一——是的，他也在這個世界，我們打了一架，後來還又一起喝了兩次咖啡——當我對著他說出我叫［國窖］的時候，我差點因為他懵圈的眼神笑場。
    雖然就算我真的笑出來，赤老師可能也並不知道我在笑什麽，但是我還是忍住了。自從用了他的身份，感覺自己的偶像包袱都變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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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覺得，九號成立這個組織成立的真的是太棒了。
    "你比我想象的要強。"
    那天在咖啡廳裏，赤井秀一這樣對我說。他銳利的綠色眼睛透過卷卷的劉海注視著我，手裏把玩著一根沒點燃的香煙。
    "彼此彼此。"
    我抿了一口黑咖啡，苦澀在舌尖蔓延。
    ……真搞不懂為什麽他會喜歡喝這麽苦的東西。雖然現在我也喜歡喝了。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關於組織，關於fbi，甚至關於人生。他問我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生活。
    "因為在這裏，我終於感覺到了真實。" 我回答，這不僅是諸星大內心的想法，也是我——謝雲的真心話。
    在原本的世界裏，我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但在這裏，我是諸星大，是隱藏的銀色子彈，是和能夠改變劇情走向的重要角色一模一樣的人。每天早上醒來，我都迫不及待地想開始新的一天，因為每一分鍾都充滿了可能性。
    直到那一天，九號突然來找我。
    "所以，這次我不需要赤井秀一去來葉山，而是，你去。"
    他金色的眼睛裏是我未曾忘記過瘋狂。
    那一瞬間，我猜到了回家的方式。
    "係統說，我們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必須表演"謝幕"。"
    "……當觀眾為英雄落淚時，幽靈才能從故事裏脫身。"
    "但是我無法百分之百保證，它真的沒有欺騙我。"
    九號這樣說。
    我突然明白，他為什麽要單獨找我聊了，如果有這個消息發在群裏，隻怕另外7個人都要炸開了鍋吧。
    沒人想永遠留在這裏，但也沒人願意第一個離開。畢竟對很多人來說，這裏的生活比現實美好得多——對我也是如此。
    一條未知的回家路，以死亡為代價。
    我看著公寓窗外東京的夜景，霓虹燈在雨中暈染開來，像打翻的水彩。我想起了奶奶，想起了那個我幾乎不稱之為"家"的地方，想起了便利店枯燥的工作和堆滿漫畫的房間。
    我聽見我自己說：
    "那我就來當第一個‘試驗品’好了。"
    謝幕的過程比想象中簡單。
    或者說我們得知謝幕這件事情的時間點非常的巧妙，正是紅黑碰撞的前夕。所以，我隻需要在關鍵劇情點，代替原有的劇情出現，就可以順利完成謝幕了。
    疼痛來得突然而劇烈，但我卻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我甚至來得及愧疚自己剛才什麽也不解釋的弄昏了赤井秀一，甚至給他發了一條道歉的信息，才毀掉自己的手機和儲存卡。老實說，赤老師這人吧……雖然經常因為太過“迷語人”，讓我和九號一樣有些想撓他，但卻是個不錯的朋友。
    甚至比動漫裏那個略帶刻板印象的銀色子彈更令我覺得喜愛。
    很可惜，我該走了。
    血從腹部汩汩流出，染紅了衣服也染紅了地。
    琴酒的表情很冷，但是好像又摻雜了點別的東西，但是好像又沒有。或許是他的表情太奇怪，我突然發現我看不懂。
    "有什麽遺言嗎？" 他問。
    我笑了笑，嘴裏有鐵鏽的味道："gin，孤傲的狼王，真的會甘願帶上止咬器麽？"
    他沒有回答我。
    我覺得真的有點心痛了。
    倒不是因為他沒有回答我就心痛了，主要是因為他的子彈穿過了我的心髒。
    視野開始模糊，但我還是看到了人群邊緣基爾震驚的臉，聽到了遠處警笛的聲音。最後映入眼簾的，是東京夜空中不知何時又從黑雲後出現的月亮，和一隻飛過的麻雀。
    "再見，" 我在心裏說，"謝謝你們讓我體驗了這麽精彩的人生。"
    然後，黑暗吞噬了一切。
    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仿佛一切都隻是我的一場夢。
    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裂縫靜靜地注視著我——向右延伸十厘米，然後拐了個四十五度角向下。
    手機鬧鍾響起，下午三點十五分。
    之前的所有，真的是夢嗎？
    我顫抖著拿起手機，屏幕上的日期顯示這是穿越前的同一天。
    原本的柯南語c群裏其他人討論的熱火朝天，我的最後一條消息"要是能穿越到柯南世界就好了"，孤零零地掛在很靠上的聊天記錄裏，沒有人回複。
    但是很快，我發現手機裏多了一個九人的小群，除了我，還有八個灰撲撲的頭像。這個群裏一條消息都沒有。
    突然鬆了一口氣。
    我放下手機，重新躺回床上，把胳膊橫在眼睛上，擋住自己的視線，然後緩慢的、無聲的笑了出來。
    "歡迎回家。"
    我聽見我自己喃喃自語，然後，莫名地落下淚來。
    心口還是疼得厲害，一揪一揪的，我好難過啊。腹部的幻痛還未完全消退，嘴裏似乎還殘留著血的味道。
    窗外，一隻麻雀落在窗台上，歪著頭看我。我下意識地集中注意力，卻隻聽到普通的鳥叫聲。
    啊……原來，真的結束了……
    奶奶曾經說過，人死後會變成星星，在天上守護著地上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去過那個世界，也不知道那些經曆是係統構建的夢境，還是某種平行宇宙的投射。
    但我總覺得我有哪裏不一樣了。
    便利店的工作依然枯燥，父母的關心依然稀薄，天花板上的裂縫依然在那裏。
    "謝雲！你要遲到了！" 母親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這就來！" 我回應道。
    走出家門時，我抬頭看了看天空，陽光正好，就像東京的那一天。
    我好像又看見一隻麻雀從頭頂飛過。
    無論那是一場夢還是真實的穿越，那段經曆都已經成為我的一部分。
    生活，終將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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