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殘響在通訊頻道中回蕩，那是米亞爾機甲“女妖”的外殼與變形者接觸時，反饋出的聲波。像某種嘶啞低語，又仿佛一首未竟的挽歌，在廢墟間緩緩回響。
    變形者集群逼近了。他們沒有固定形體，隻是不斷變化的肉塊與意誌，像流動的墨在暮紅色的殘陽下滲透地麵與天空之間。
    【這種咒術對我們而言毫無意義，ogos。】
    【這些日子你已經嚐試得夠多了。】
    ogos坐在“女妖”的主控席中，目光沉靜如夜。他的手指在控製盤上劃過，打開了外部防護殼的一層。
    “浪費時間？”他冷笑，聲音透過艙內音孔傳出，“你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第五次？第十次？我已經不記得了。”
    【你不了解我們的集群。你所有的知識都來自文獻、戰術、模擬，而非真正的接觸。】
    【你將我們稱作敵人，卻從未理解我們為何存在。】
    “我不是哲學家。”ogos冷淡回應，機體的右肩展開，鐳射陣列緩緩充能，一圈藍光如神經脈絡般順著機甲肢體遊走。
    【不如暫時放下你的武器。】
    【我們隻是想與你——散散步。】
    【一位我們曾化身的子爵先生說過，如今是倫蒂尼姆最美的季節之一。】
    “你們模仿人類，是想騙誰？”ogos語調平靜，帶著些許輕蔑，“走慢些？行道樹？你們根本不屬於這裏。”
    【可你也不屬於這裏，不是嗎？】
    【你駕駛的機甲名為‘女妖’，卻稱自己為ogos。邏各斯與女妖，理性與詛咒。你矛盾，你困惑。】
    ogos不作回應。他注視著雷達屏上不斷遊走的紅點，手指停在戰鬥開關上，靜候出擊的那一刻。
    “你到底想為自己選擇怎樣的命運？”他低聲問。
    【我們擁有許多化身，許多變體，我們不畏死亡。我們隻是流動。】
    【你可以奏響我們的挽歌，但你無法終結我們。】
    【死亡從未是終結，就像城市不會因一條街道的拆除而崩潰，文明不會因一行文字的遺失而毀滅。】
    “可文明終將腐朽。”ogos說。
    【所以我們更新。我們積累經驗。】
    【我們認識你們的每一位祖先，ogos。他們曾年輕、熾熱、燃燒。】
    【他們都如你一樣，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命運。】
    【可最終，他們都歸於塵土。你也一樣。】
    機甲內部輕輕震動，是能源核心自動校準時產生的共鳴。ogos閉上眼，輕輕吸了口氣。
    “所以你們還在尋找——毀滅的火焰？”
    【不，我們在尋找認同。】
    突變——那不定形的影群驟然收束，形成一道人形輪廓，披著風沙舊袍，靜靜站立於地平線下的廢墟中。那是一位古老的薩爾貢人，額前的金飾已被風蝕，手執王杖，卻無威儀，唯餘蒼涼。
    【我曾在薩爾貢沙海中沉淪百年。那是萬王之王遠征剛剛結束的年代。】
    【願不願陪我一同踏入幻境，ogos？吹起那些被遺忘的風沙？】
    ogos不言。他沒有拒絕，指尖輕觸啟動鍵，“女妖”機甲外殼展開一組小型投影裝置。
    風起。幻象中的沙海蔓延在廢墟之間，黃沙漫卷，如夢似幻。
    【當然，這與你記憶中有所出入。風會抹去太多痕跡。】
    【我曾在這裏為人建房。那時還沒有移動城市，隻有磚石、汗水與風的咆哮。】
    【建起，再毀滅，建起，再毀滅……】
    【大多數人會因此疲憊，但那時我樂在其中。】
    “你曾自比於文明。”ogos淡聲道，“這是你所說的‘更新’嗎？”
    【不，我並不享受它。那隻是潦草的比喻。】
    【文明終有建構與結局。而我……我連這兩端都沒有。】
    【我隻是黃沙。】
    “你不是石頭。”ogos道，“無法築構。你是黃沙。你已然終結。”
    【……黃沙。】那道薩爾貢人的幻影沉默了一瞬。
    【對，我是黃沙。】
    “你不滿足於此。”
    【我曾化作王酋之形，覲見萬王之王。他自稱‘過去與未來之王’，所有答案皆藏於他的黃金寶庫中。】
    【我問他：‘這世界的意義何在？你將我們引向何方？’】
    【他昂首回應：‘我的思索就是意義。’】
    【他驕傲，自信，身披午後的陽光，宛如神明。】
    【可我隻看到，他滑稽地踩住了自己長袍的一角。】
    【我感到厭倦，於是離開了他。】
    ogos注視著幻影，沉默無言。
    他緩緩按下操控鍵。
    米亞爾機甲“女妖”的戰刃係統啟動，光芒乍現，宛如破曉。低沉鳴響穿透空域，宛如預示命運的號角。
    “那麽。”ogos低聲說，“你將體驗終結，而非更新。”
    【我們等著你，ogos。我們一直在等。】
    “女妖”拔地而起，如幽靈般掠過廢墟。咒術劃破空氣，與變形者那如潮水般翻湧的身影正麵衝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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