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營地中的火光在寒風中跳動，將一張張蒼白疲憊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戴菲恩立於火堆前，眸光透過微光望向那些早已在苦難中麻木的同伴們。她緩緩開口，聲音雖不大，卻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你們都聽到了吧。”戴菲恩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眼底是抑不住的憂慮，“我不得不承認，她開出的條件，對許多人來說確實誘人。”
    夜風掠過旌旗，發出低低的顫響。戴菲恩收回視線，微微垂首，聲音中透出一絲悲涼：“維娜，我們都剛剛熬過最艱難的時刻……但接下來呢？當大家剛剛燃起的鬥誌和士氣，被苦難徹底碾碎之後呢？誰來告訴他們，我們到底要往哪裏去？”
    她的質問在夜色中久久回蕩，卻無人回答。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那金色鬃毛的巨獸緩步踱出黑暗，出現在人群中。它那深邃如淵的目光投向維娜，似在注視，又似在等待。
    維娜屏住呼吸，心中一陣恍惚。曾幾何時，她多麽渴望從老師的眼中看到答案，可如今，她知道，沒有人會替她開口。
    這一次，答案隻能由她親口說出。
    推進之王的聲音響起，沉穩有力，如同重錘擊在每個人心上：“各位，如果你們對維多利亞那群高高在上的公爵們還心懷希望，就去追上那個女人。不會有人怪你們。”
    火光映照中，眾人神色不一，似有動搖，卻終無人挪步。
    推進之王緩緩掃視眾人，嘴角勾起一絲苦笑：“沒有人動身啊。可尋求庇護，渴望強大力量的保護，不正是人之常情？這並不丟人。因為我也想過。我夢見過手裏的錘子能強大到保護所有朋友，讓她們都能活下去。”
    他頓了頓，目光在戴菲恩身上稍稍停留：“她也想過。她多少次哭著幻想，有人能救下她母親的命。你也想，對吧？別低頭，我看得出來。若是護送的部隊沒逃，你兄弟也不會死得屍首無存。”
    有幾人眼眶微紅，但仍無一人退後。
    推進之王的聲音漸漸高昂：“可你們都沒有走，因為你們心裏清楚，沒有哪個貴族在乎我們是生是死。靠他們，我們永遠回不了家。”
    他的錘子在火光中緩緩舉起，沉重的影子投在每個人心裏：“我們總在崇拜那些從不曾真正帶來希望的人，從不曾改變命運的人。可屠殺、感染、圍剿，我們活到今天，靠的是誰？靠我們自己！”
    話音落下，巨錘重重砸在地麵，“咚”的一聲，震得塵土飛揚。
    “想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嗎？那就別再等、別再躲！最快的辦法，就是親手把那些躲在倫蒂尼姆裏操弄戰爭的混蛋打得滿地找牙！”
    推進之王目光如炬，聲音滾雷般響徹營地：“沒人送我們回家，那就自己殺回去！”
    他從懷中取出那枚殘破的軍號盒，高高舉起：“‘典範軍’。這本是貴族們遺棄在高盧的編號，曾是精銳，是國家意誌，是戰果累累。現在，它是我們的。它沒有什麽神力，但它能帶著我們回倫蒂尼姆，把那群混賬打趴，把這盒子甩在公爵們臉上，大聲告訴他們——”
    “這他媽的是我們的地盤！”
    寂靜中，最先撕開夜色的是格拉斯哥幫的怒吼：“典範軍！”
    緊接著，戴菲恩也嘶吼出聲：“典範軍！”
    片刻後，整個營地回蕩起同一個名字：“典範軍！典範軍！典範軍！”
    因陀羅倚在一棵老樹上，咧嘴笑了笑：“說起來，老子昨晚還做了個怪夢——夢見一頭金色的野獸在咱們營地裏散步。”
    摩根忍不住輕聲笑道：“大概是個好兆頭。”
    達格達目光深遠，望著遠方隱隱亮起的晨光：“誰能想到呢……幾天前，我們竟然也能加入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我喜歡‘典範軍’這名字。”
    摩根神色微凝，低聲問向維娜：“可你真的想好了？要帶著他們打回倫蒂尼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可不是真正的士兵。”
    戴菲恩聞言沉默了片刻，眼神堅定：“也許……這一路上會有更多人犧牲。”
    推進之王握緊錘柄，輕聲道：“我會護著他們走下去。”
    他停頓片刻，深深望向那些眼中燃燒著同樣怒火的人們，低語道：“又或許……他們已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