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閣四周都打開，角落裏點了銀絲炭，雖是寒冬臘月並不冷。
    太後和皇後等人在不遠處岸邊的暖閣裏，湖的四周都有侍衛把手。
    今日抽簽喬雲岫比較靠前，大家都期待她的表演，她一身白衣，如仙子一般，彈奏一曲高山流水。
    其他秀女在望月閣後麵的水廳等候。
    這種高雅的曲子朝雲聽不明白，薑綺夢跟朝雲說，喬雲岫的琴技很好。
    “別看她年紀小，舞技和琴技都很高超，一則說明她心智不凡，二則說明她也是自小被嚴加培養。”薑綺夢看向岸邊的暖閣，“皇後一定早存了這份心思，隻是一直把侄女隱藏得很好。”
    那這真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啊。
    隨後舞陽郡主登場，她演奏的是琵琶。
    那日她纏著太子要新買琴，結果比試的時候並非彈琴。
    她的風格一貫明顯，琵琶被她彈奏得氣勢磅礴、雷霆萬鈞。
    薑綺夢搖搖頭：“指法還是生疏，節奏忽快忽慢，心性使然。”
    之後的秀女，有彈琴的、彈古箏的，還有吹奏笛蕭之類的，總體而言，都還不錯。
    輪到薑綺夢的時候，宮女將她的琴抬到前麵，她一襲橘紅的衣裙坐在琴後，在肅殺的冬日十分顯目。
    朝雲不知道她彈奏的是什麽曲子，但十分悅耳，聽著聽著，眼睛就像隨著曲子飛向了山間，溪水叮咚、鳥獸齊鳴，就連山花盛開，似乎都有了聲音。
    眾人沉浸其中，暖閣中的太後和皇後都眯上了眼睛。
    錚的一聲，毫無預兆地，琴聲戛然而止，朝雲忙睜開眼。
    前麵的薑綺夢背影依然穩重，但朝雲眼尖地發現，她的一根琴弦斷了。
    糟糕，又有人搗亂。
    朝雲沒有絲毫猶豫，掀開外麵的風衣，露出腰上的腰鼓。
    “砰砰——”她有節奏地拍打兩下，嘩的一聲，薑綺夢麵前赫然垂下一麵紗簾，將人擋住，隻露出隱約的身影。
    “這是什麽點子？”太後和皇後等人都探頭探腦地張望。
    “砰砰——”朝雲拍著鼓上場，鼓聲鏗鏘，變換節奏，薑綺夢緊張地看向朝雲，珍珠和玉珠趁著這時間，給薑綺夢的琴換了一張，太後直覺紗簾後麵人影走動，並不知發生了什麽。
    換好琴後，朝雲朝薑綺夢點了點頭，薑綺夢深呼吸，重新彈奏起來，隻是曲調換了一個，琴聲混合著鼓聲，別有一番風味。
    一陣快速的鼓點之後，兩名秀女手握琵琶、笛子上場，配合著薑綺夢的琴音，演奏起一段婉轉深情的曲調。
    朝雲換下腰鼓，從自己的包袱裏取出琴師傅給她特製的琴——小提琴。
    小提琴的音色純淨澄澈，時而明亮活潑，時而柔和溫婉，給這一段曲子增加了豐富醇厚的變化。
    這還不是最精彩的。
    一段混合演奏之後，薑綺夢輕啟紅唇，唱起歌謠：
    “柳葉低垂落花飛，
    漫天花雨綻嫵媚，
    細看落花誰人醉，
    片片相思賦予誰——”
    紗簾漸漸升起，四個姑娘各自演奏樂曲，一身紅裙的薑綺夢是主奏，她的歌喉讓人沉醉，太後和皇後都睜大了雙眼，被眼前這一幕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在江南君在北，
    一片癡情空與對，
    落花含情風含淚，
    片片相思賦予誰——”
    眾人神思隨著歌謠飛蕩，仿佛都回到了記憶深處，那個最難忘的瞬間。
    “再譜一曲落花飛，
    花飛煙滅愛永隨，
    為伊消得人憔悴，
    片片相思待春回——”
    太後長歎一聲，似乎想起了年輕時候的事情，她朝皇後點了點頭。
    一曲完畢，四人長出一口氣，順利落幕。
    回到水廳，薑綺夢眼含熱淚，“多謝你們！”
    兩名秀女爽朗一笑，“不必謝我們，我們也跟著沾了光呢。”
    舞陽郡主狐疑地看向她們，質問：“你們誰想出這主意？違背規則了吧？”
    薑綺夢笑著看了朝雲一眼，這是她準備的“第二計劃”。
    因為薑綺夢上次被人暗算，這次朝雲就準備了這個混合表演的節目，為了演奏的效果，她還特意找到兩位素日與薑綺夢交好的秀女，請她們到時候一同演奏。
    兩位秀女前兩輪都是零分，晉級的可能性極低，索性幫薑綺夢，萬一日後薑綺夢成了太子妃，也會念著她們的情誼。
    至於那望月亭的紗簾，則是朝雲請劉易行幫忙做的手腳。
    薑綺夢說：“規則並沒有說不能一起彈奏，這主意也隻是為了防小人，沒想到小人真的出來了。”
    舞陽郡主哼一聲：“那這分數算誰的呢？”
    “自然是薑大小姐的。”朝雲等人坦然道。
    舞陽郡主不善地眼神盯著薑綺夢，“狐媚子，唱的什麽情啊愛啊的，不害臊。”
    薑綺夢臉色冷下來，朝雲笑著問道：“郡主，好聽嗎？”
    “難聽死了。”
    “若是由郡主來唱，一定如天籟一般。”
    “哼，那是肯定的。”轉而她反應過來，“我才不唱那些靡靡之音呢！”
    薑綺夢噗嗤一聲被逗笑了，繼而越笑越停不下來，朝雲已經很久沒看到她這樣開心地笑了。
    忽然，朝雲覺得腳下一個晃悠，以為自己太過緊張有些頭暈。
    接著，又是一個晃悠，身邊姑娘驚叫起來。
    “哢哢哢——”
    腳下如同山崩地裂，整個望月亭朝一邊歪倒，亭內的桌椅板凳茶水全都滾向一邊，姑娘們撲倒在地，嚇得魂飛魄散。
    “怎麽了？”岸邊的太後和皇後站起來，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望月亭轟隆一聲，整個亭子轟然倒塌。
    “快去救人！”
    朝雲落水的時候，被一塊瓦礫砸到頭部，昏迷了大概一兩秒，等她再次清醒過來，整個人朝著湖底沉去。
    湖水彌漫在她的口鼻，她奮力揮動雙臂，隻是加速了下沉，冰涼的湖水、窒息感、下沉的壓迫力，讓她陷入深深的恐懼當中。
    那一瞬間，前世的記憶混合著古代的回憶，一幕幕在她眼前閃現，又快速消失，她想要抓住，什麽也抓不到；她想要喊，隻吐出一串泡泡。
    “毛毛——三秀——”
    你們能好好活下去嗎？
    我不能再護著你們了。
    刺骨的湖水終於湧入她的肺部，頭頂的光漸漸消失，她沉入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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