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意識裏，一直有聲音呼喊：不能死，不能死……
    朝雲說：死了或許就回去了呢。
    回去，回去繼續打工，當牛馬，每天一早醒來坐公車去上班，戴著積極熱情的麵具打一天工，晚上回到出租屋，黑漆漆的，冷清清的，沒有人說話。
    於是朝雲學習拉小提琴，自己鼓搗一些東西，但一曲琴音結束，出租屋裏滿滿的孤獨仍沉沉地等著自己。
    她有些不太想回去了，在這邊，還有毛毛，還有三秀，還有劉易行。
    毛毛忽然對她說：“姐姐，你看我，我會考中進士，給你掙一個誥命回來。”
    三秀哭著說：“姐姐，你不在，有人欺負我們。”
    朝雲心疼，轉而劉易行又出現在眼前，她求他：“幫我照顧弟弟妹妹好不好？”
    劉易行並不答應她，隻是叫她的名字：“朝雲，朝雲，雲兒——”
    他的呼喊越來越大聲，忽然一個猛抓，朝雲清醒過來，劉易行竟然真在她身邊，他抓著她的手，托著她的腰，奮力向水麵遊去。
    朝雲疲憊地將頭靠在他肩膀處，任由他帶著自己去向任何地方，隻要同他在一起，就不害怕了。
    呼啦一聲，劉易行冒出水麵，拖著昏迷過去的朝雲遊到岸邊。
    “雲兒！雲兒！別睡，睜開眼啊！”他顫著手按壓朝雲的腹部，聲聲呼喚，看著她蒼白的臉，劉易行的心越來越慌張。
    “別走，別走——我的承諾還沒有兌現，別就這樣離開——”
    “咳咳——”朝雲忽然咳出一口水，大口呼吸起來，意識漸漸清明，她擁住劉易行，後怕地哭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劉易行喜極欲泣，輕拍朝雲的後背，貪戀地蹭著她的耳後。
    朝雲忽然想起來，“大姐姐呢？”
    她抬眼望去，湖邊都是救援的侍衛，不少秀女已經被救了上來。
    “沒事吧你？”六皇子帶著太醫和宮女趕來，劉易行這才放開朝雲，把她交給宮女和太醫。
    太子和二皇子也早聞訊趕來，命人將救上來的秀女全都被帶去宮殿裏換衣服、診治。
    月明湖旁邊的宮殿裏，臨時變成了秀女們更衣和診脈的地方，朝雲換了幹淨的衣服後，終於找到了薑綺夢。
    她情況比朝雲好得多，很快被人救了上去。據說舞陽郡主還昏迷著，已經有兩三個秀女丟了命。
    薑妃娘娘焦急地趕來，見到薑綺夢安然無恙，哭著將她攬入懷裏，她低聲說：“夢兒，宮裏的險惡你可都知道了？”
    薑綺夢說：“姑姑，你的苦心夢兒都知道，但這是夢兒出生時就注定的路，不管多麽險惡，我是一定要走下去的。”
    薑妃疼愛地撫著侄女的麵龐，將她和朝雲，還有幾個相熟的秀女帶去自己的宮殿休息。
    喬雲岫幫著皇後娘娘照料其他秀女，她比較幸運，早早表演後去了岸上，所以不曾落水。
    秀女落水的事件引起皇上的重視，經過調查，說是望月亭年久失修、底部柱子腐朽導致的。
    但望月亭確實去歲才檢修過。
    皇上補償了落水喪命秀女的官員，又有太史令的官員上奏，說是太子此次選秀怕是觸怒了上天，才降下這等災禍。
    一些家中秀女喪生的官員到底有些怨念，諸多紛紜下，太子的選秀再度暫停。
    皇後找到皇上勸說了一番，說太子年歲已大，不能再拖了，皇上於是折中，命延後一段時間，到明年春季再選。
    皇後堅持將第三輪比試成績公布，由宮人到各家宣布。
    薑綺夢不負眾望，這次得了一流成績，喬雲岫是二流，舞陽郡主竟然得了三流，朝雲和另外兩個幫忙的秀女，都得了三流。
    如此一來，喬雲岫以七分遙遙領先，薑綺夢和舞陽郡主以六分並列第二，總分都是七分。
    朝雲笑說：“看來我們三個還沾了大姐姐的光了。”
    薑綺夢特意走到她麵前，鄭重一拜：“是我要謝謝你的‘第二計劃’，不然我恐怕都不入流了。”說著大家都笑了起來。
    薑琰說：“恐怕你的琴又被動了手腳了，新製的琴，怎麽會這麽快就斷了呢？”
    劉令貞悄悄擰他胳膊一下，讓他不要亂說話。
    薑綺夢大大鬆了一口氣，她總算是趕超了上來，但肩上擔子依然很重，第四輪文試必須一騎絕塵，否則難實現她的終生所願。
    朝雲說：“文試對於大姐姐來說，是小菜一碟。”她咳嗽了兩下，落水之後就生了病。
    薑綺夢還好，沒有生病，依然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日日精心準備文試。
    臘月裏，皇宮要舉行不少祭祀儀式，禮部有官員稱，剛剛發生秀女落水事件，太子身染災事，恐怕不適宜承擔祭祀之責。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皇上最終決定讓二皇子替太子舉行祭祀。
    經曆過一次生死劫難，朝雲隻想好好守在家人身邊。除夕之夜，她早早回到自己的小院，和毛毛、三秀三個人，圍坐在火爐邊守夜。
    她珍惜簡單平靜的日子。
    劉易行說，年後他想向國公府提親。
    朝雲過了年也十八歲了，她打算等年後薑綺夢的婚事敲定，就向老夫人說明她和劉易行的打算。
    若是能結成連理，她就會擁有自己小而溫馨的家，遠離紛爭，過寧靜的日子。
    國公府因薑綺夢的逆風翻盤，這個年過得還算歡樂。他們給二皇子府準備了豐厚的禮物，給薑有容送去了她平時最愛吃的食物，還有一些補品。
    但這些東西全被二皇子妃鄭氏扣住，她還以養胎的理由不許薑有容院子裏的人隨意外出。
    寒冷的除夕夜，薑有容的屋子隻有零星的炭火在燃燒，吃的也是殘羹冷炙，她縮在床上，和侍女依偎在一起，才覺得暖和些。
    二皇子府的熱鬧與她無關，她也絲毫不羨慕，與其虛與委蛇地應對那些人，不如獨自回憶往昔的快樂。
    她輕撫著肚子，隻要孩子安然出生，她的苦日子就能到頭。這個孩子是她的倚仗，也是國公府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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