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明的填表過程，堪稱一波三折。
    他本來隻想填自己和何檬的表，因為他對何檬的認知不算很詳細，所以先從何檬對他的印象和事例開始填。
    理由很簡單——字少啊！
    要不是感覺論壇上這位“心理醫生”說得很有道理，燕長明是絕對不會幹這種事的。
    平時考試，他頂多也就寫寫選擇題和判斷題，但凡答題內容超過五十個字，他都不想寫，手機打字除外。
    結果填著填著，燕長明的心態崩了。
    何檬對他的印象不但差，還有實例證明，而且是不存在誤解的實例，燕長明都沒法為自己辯解。
    冒失——在海裏遊泳都能把自己的泳褲弄丟。
    死要麵子活受罪——明明隻要自己主動靠近同性，哪怕被看到丟臉的一麵，反正不認識，也沒什麽好丟臉的，他卻不好意思，多泡了那麽久的水。
    侵犯她人隱私——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擅自找上了何檬。
    自以為是——說著要報恩，結果人家是結草銜環，他是厚著臉皮想要以身相許、占何檬的便宜。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顧清歡有一點推測得不錯，燕長明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點，但是隻要沒有外界因素的幹擾，他就能做到客觀地麵對自己的問題。
    可惜的是燕長明容易受情緒影響，以前身邊又有著不少人吹捧起哄，於是越發驕縱，腦子一熱就開始瞎折騰。
    轉學到明德後，那群衝著他的家世來的狐朋狗友都不在，他變成孤身一人，又接連受挫，反而能冷靜下來思考。
    燕長明光是填完何檬對他的印象和事例，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惡中，一邊想著“我怎麽這麽爛”，一邊想著“以前也不這樣啊”。
    就在他糾結不已的時候，燕家每晚固定的視頻電話來了。
    身為燕家最受寵的老幺，燕家盡管順著他的鬧騰，將他轉學到了明德，也不可能將自家的產業搬到這座城市。
    更別說本市明麵上有江家，暗地裏還有夏家，賀家最近也因為賀雪融和夏禾的關係，逐漸將部分產業鏈擴展過來。
    地盤就這麽大，哪邊都不好惹，還是老老實實經營自家的一畝三分地為好。
    不過，燕家對燕長明的關注可不會少，尤其是剛開學這陣子，擔心他吃不了獨居的苦，每晚都會打視頻電話，詢問他的情況。
    於是，視頻電話剛接起來，當日負責聯係燕長明的燕家二姐，在看清燕長明的臉色後，便脫口而出：“長明你被人揍了？”
    不等燕長明解釋，二姐又急吼吼地叫來了大哥，兩張臉湊在攝像頭前，憂心忡忡地看著燕長明。
    燕長明趕緊說道：“我沒被揍！”
    “沒被揍你怎麽這副模樣？”大哥皺著眉，老實說，他看燕長明的狀態，就像是上吊時繩子斷了。
    他這麽一提，燕長明頓時悲從中來，委屈地說了自己的經曆。
    大哥和二姐本來都準備好安慰他了，又被燕長明下一句話堵了回去：“大哥、二姐，我真的有這麽差嗎？”
    大哥和二姐麵麵相覷，在漫長的三十秒的沉默後，二姐先開口道：“其實你挺煩人的。”
    “燕長耀！”大哥立刻叫出了二姐的名字。
    燕長耀嘴角一撇：“難得長明能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就別瞞著他了，不如趁機說個清楚。”
    她湊到攝像頭前，認真又嚴肅地說道：“其實長明你的缺點比這些還要多，你看你從小挑食到營養不良，在外麵惹是生非，不是今天被狗追，就是明天被貓撓，鴿子看到你都要淋你一頭的鳥屎。”
    “愛哭又喜歡耍賴，不喜歡學習，讓你坐在椅子上，你就跟屁股底下被放了一堆仙人球似的。”
    “什麽事都是三分鍾熱度，今天要畫畫，明天要騎車，後天要彈鋼琴……”
    燕長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身形搖搖欲墜，感覺自己正在接受台風的洗禮。
    “不過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燕長耀話鋒一轉，“你畫的第一幅畫就是我們一家人，騎車說要帶生病的媽媽出去兜風，學鋼琴也是想在爸爸的生日時表演。”
    燕長明愣愣地放下了手：“可是我那些缺點……”
    “誰都會有缺點，”大哥燕長輝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想著，你本性不壞，這些缺點要改起來也不困難。”
    “反正你也不喜歡上學，等高中畢業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到時候我天天帶著你，看得多了，你就知道對錯好壞了。”
    燕長明下意識要垮臉，他才不要跟著燕長輝，這人天天板著臉，二十五歲的人看起來像是三十五歲，跟久了，他也變老了怎麽辦？
    好在燕長輝沒注意到燕長明的表情，隻是感慨又略帶傷感地說道：“你現在能知道自己的問題，也算是有了不小的進步。”
    “既然如此，你也該好好地向人家女孩子道歉，還有論壇上那個給你出招的學生，也要記得感謝對方。”
    兄妹弟三人借著這個話題，倒是好好地談了一番。
    燕長明就此得知了不少自己曾經犯下的錯事，家裏又是怎麽給他擦屁股的，還有他原來的那群“好朋友”，實際上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燕長輝本打算等燕長明懂事些，再告訴他，眼下倒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結果就是燕長明越聽越難過，想著自己以前怎麽那麽傻，被別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識人不清又沒本事。
    等他掛斷視頻電話，又自己撲到床上痛哭一番，下定決心改過自新。
    聽他說完這些，段惜時深有體會，不過她可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她隻是說道：“要不是碰上了顧清歡，誰知道你會錯到什麽程度，才知道悔改。”
    不過她緊跟著又補充道：“我也是一樣，我們兩個隻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她沉默片刻，端起自己的楊梅汁，朝著顧清歡敬了一杯：“真的很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顧清歡坦然地接受了段惜時的謝意，從任務進度的增長情況來看，段惜時和燕長明的行為，確實會對艾檸的命運造成極大影響。
    她成功扭轉了兩人的想法，也讓這兩人向著更好的方向前進，這不就是她的成果嘛！
    燕長明咳了兩聲：“好了，不多說了，吃菜吃菜。”
    顧清歡就等著這句話了，當即也不客氣，直接用公筷給自己夾了一塊切好的皮塔餅。
    她正埋頭吃著，冷不防聽到燕長明“哎”了一聲：“說起來，你說你喜歡艾檸，是假話吧？”
    被問話的段惜時翻了個白眼：“當然是假話！誰要喜歡他啊！”
    段惜時本來是想表達，她對艾檸毫無興趣，沒想到她話音剛落，何檬便咽下了嘴裏的炭烤牛裏脊，抬頭認真地說道：“我就很喜歡阿檸啊。”
    包廂內頓時鴉雀無聲，艾檸捏緊筷子，不不不，他要冷靜，何檬說的喜歡肯定不是他想的那個喜歡……
    “不過高三階段，學習更重要，等到畢業後我們再正式交往吧？”何檬轉過頭，對著艾檸提議道。
    “啪嗒”一聲，艾檸的筷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