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十幾分鍾。
    張全的眼睛猛地睜開一條縫，警惕地左右掃了一圈。
    他看到李衛國似乎靠在石頭上打盹。
    看守書生的幾個老兵也顯出疲憊，目光沒有一直盯著所有人。
    有機會！
    他裝作要起身解手的樣子，慢吞吞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還打了個哈欠，盡量顯得自然。
    “喂，張全，幹嘛去？”
    旁邊一個閉眼休息的隊員隨口問了一句。
    “撒泡尿，憋死了。”
    張全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聲音帶著點不耐煩，反而顯得正常。
    他晃晃悠悠地朝林子邊緣走去，腳步不快，方向也確實是大家解手常去的下風口灌木叢。
    沒人再注意他。
    就在張全的身影快要沒入那片灌木叢時，樹影下閉目養神的俞政寧，倏地睜開了眼睛！
    那眼神冰冷銳利，哪有半分睡意？
    他輕輕把懷裏的紅隼放在鋪了軟布的地上，低聲道：“待著。”
    紅隼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縮了縮脖子，沒動。
    俞政寧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緊貼著樹幹和陰影，迅速而敏捷地跟了上去。
    李衛國也在這時“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張全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俞政寧剛才待的位置。
    站起身，走到看守書生的老兵身邊，低聲交代了幾句。
    眼神示意加強警戒，同時自己狀似無意地踱步，站到了一個能隱約看到那片灌木叢邊緣的位置。
    灌木叢裏。
    張全根本沒解手！
    他貓著腰，心髒怦怦狂跳，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他迅速撥開幾叢茂密的灌木，露出了後麵一塊半人高、表麵布滿青苔的大石頭。
    他警惕地回頭望了一眼，確認沒人跟來，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比煙盒略小、包裹著防水油布的扁平金屬盒子。
    微型短波發報機！
    俞政寧像幽靈一樣，無聲地伏在幾米外一棵粗壯的樹幹後，眼神冰冷如霜。
    果然是在傳遞消息！
    他心中了然。
    這正是他想要的！
    想來隊伍裏的電台就是他們破壞的，為了給張全使用這玩意兒掃清幹擾。
    隻見張全熟練地掀開盒子，拉出細小的折疊天線，快速調試著頻率。
    他手指在微型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輸入加密電文。
    月光下，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神專注而急切。
    俞政寧如同最耐心的獵手，躲在陰影裏一動不動。
    銳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緊緊鎖定著張全的動作。
    他在等！
    等張全發送消息。
    他需要確認張全將那條“路線改至黑風坳”的假情報完整地發送出去！
    隻有這樣，才能讓敵人相信他們改變了路線，從而將埋伏點設立在黑風坳！
    張全的手指在鍵盤上最後敲擊了幾下。
    然後，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用力按下了那個代表發送的按鍵！
    發報機麵板上一個微小的指示燈開始快速閃爍，發出幾乎聽不見的、高頻的“嘀嗒”聲。
    張全緊張地盯著指示燈，直到它閃爍了十幾秒後，轉為一種穩定的、代表發送成功的微亮狀態。
    他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成功了！
    情報發出去了！
    就在張全鬆懈下來的這一刹那。
    “嗒。”
    一顆冰冷的小石子，精準地落在他腳邊的枯葉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張全身形猛地一僵！
    那點完成任務後的鬆懈瞬間被凍結！
    他驚恐地抬頭！
    月光下，俞政寧如同從陰影中走出，靜靜地站在他麵前幾步遠的地方。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大部分光線，冰冷的目光如同兩把無形的冰錐。
    沒有怒吼，沒有質問，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刺骨的寒意。
    張全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變得慘白如紙！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比剛才發送情報時還要強烈百倍！
    俞政寧是什麽時候來的？！
    他……他看到了多少？！
    他為什麽不出聲阻止？！
    “你……副隊……”
    張全的嘴唇哆嗦著，聲音幹澀嘶啞，幾乎不成調。
    俞政寧沒有說話，隻是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每一步都踏在張全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張全下意識地想後退，想藏起發報機，想辯解……
    但俞政寧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將他所有僥幸和借口都徹底粉碎！
    他知道，自己完了！
    就在張全因絕望而身體微微後仰的瞬間，俞政寧動了！
    他一個箭步上前，左手閃電般扣住張全，卸下對方腰間的手槍，猛地將人反剪到背後！
    右手的手槍槍柄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在張全的後頸上！
    “呃！”
    張全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眼前一黑，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癱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
    俞政寧看都沒看癱倒的張全，立刻蹲下身。
    先謹慎地檢查了發報機，確認它已停止工作，然後將其關閉，小心地取下天線，放回盒子。
    接著，他快速搜查張全的身上。
    在貼身的內袋裏，他摸到了一張折得很小的紙條。
    打開一看，上麵用鉛筆寫著幾行潦草數字，正是發報的底稿。
    “已有暴露！路線改黑風坳！速撤！禿鷲嶺伏擊取消！確認！”
    俞政寧的目光在上麵停留了一瞬，將紙條和微型發報機一起塞進自己隨身攜帶的袋子裏。
    這是關鍵物證。
    就在這時，李衛國魁梧的身影也出現在灌木叢邊緣。
    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張全，又看了看俞政寧手中的袋子，瞬間明白了結果，眼中閃過一絲佩服。
    “成了？”
    李衛國壓低聲音問。
    “成了。”俞政寧言簡意賅，拍了拍袋子，“假消息，發出去了。”
    李衛國臉上露出一絲狠厲的笑容：“好！讓那幫狗日的去黑風坳送死吧！”
    他隨即提高聲音，帶著憤怒下令：“老張！老趙！過來！把這個吃裏扒外的雜碎也給我捆了！搜幹淨！和書生分開關押！看死了！誰敢靠近，就地槍決！”
    兩個老兵立刻衝進來，將昏迷的張全捆得結結實實，仔細搜身後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