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雙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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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派廢墟的西側,一尊巍峨的千手觀音金身拔地而起,仿佛要衝破天際,直抵雲霄。那金身表麵雖曆經歲月侵蝕,斑駁陸離,卻依舊散發著莊嚴肅穆的氣息。當郝峰踏入佛殿的瞬間,一股濃鬱的檀香撲麵而來,然而,在這熟悉的香氣之中,混雜著一絲星砂特有的甜腥氣味,瞬間刺激得他的右眼一陣灼痛,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往裏紮。他下意識地抬手捂住右眼,眉頭緊蹙,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
陸青陽跟在郝峰身後,踏入佛殿。它那巨大的狼爪在青石板地麵上劃過,濺起一串串明亮的火星,火星在昏暗的佛殿內閃爍幾下,便迅速熄滅。此刻,陸青陽混沌核心處的青龍星紋,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牽引,忽明忽暗,不斷閃爍著,仿佛在與佛殿深處潛藏的某種未知力量產生共鳴。它的身軀微微顫抖,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似乎在抗拒著這股力量的拉扯。
“施主可要算一卦?” 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如同從幽深的古井中傳來,打破了佛殿內的寂靜。郝峰循聲望去,隻見一位盲眼住持靜靜地站在佛殿一角。他身著一襲破舊的僧袍,麵容枯槁,臉上的皺紋如溝壑縱橫。手中的念珠在微微顫動,隨著他的動作,念珠泛起詭異的血光。郝峰心中一驚,凝神細看,發現那串念珠竟是由七十六塊脊骨精心打磨而成。每一顆骨珠表麵,都刻著神秘的畢宿星紋,仔細端詳,那星紋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微微流轉。郝峰心中一凜,瞬間意識到,這些骨珠竟是當日在海底失蹤的盲琴師魂魄所化。
“星髓閣的傀儡戲還沒演夠麽?” 郝峰冷冷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與不屑。他指尖輕輕一動,星砂在指尖流轉,散發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隨後,他在虛空之中輕輕勾勒,眨眼間,一幅奎宿星圖便在他眼前緩緩浮現。這幅星圖光芒閃爍,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奧秘與力量。就在此時,佛殿四壁的羅漢像,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突然齊刷刷地轉頭。一百零八雙眼睛,瞬間映出了郝峰輪回百世的麵容:有白發蒼蒼、形容憔悴的垂垂老矣乞丐,衣衫襤褸,滿臉滄桑;有身著錦衣玉帶、頭戴皇冠的帝王,高高在上,盡顯威嚴;還有渾身浴血、眼神凶狠的修羅,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殺氣。這些麵容在羅漢像的眼中交替閃現,仿佛在訴說著郝峰前世今生的種種經曆。
住持的盲瞳突然翻出月牙白,那白色的眼眸在昏暗的佛殿內顯得格外詭異。“帝君可知,這些羅漢都是你的業障?” 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神秘與凝重。話音剛落,他手中的念珠突然炸裂,無數骨片如暗器般朝著四周飛濺。然而,這些骨片並未散落一地,而是在半空中迅速凝聚,化作了畢宿琴師的虛影。琴師麵容蒼白,眼神空洞,那殘破的十指在虛空之中輕輕按動,仿佛在彈奏著一把無形的琴。瞬間,一首悠揚卻又透著無盡哀傷的《鎮魂曲》在佛殿內響起。這樂曲聲如同一股無形的力量,直鑽陸青陽的腦海,令它痛苦地跪地,發出聲聲慘叫。它的混沌核心處,開始滲出黑血,黑血順著它的身軀緩緩流淌,滴落在青石板地麵上,發出 “滴答滴答” 的聲響 。
三百年前的那個雨夜,天空仿若被墨汁浸染,濃稠的黑暗如洶湧的潮水般肆意翻湧。豆大的雨點如密集的箭矢,狠狠地砸向大地,整個世界都被這磅礴的雨幕所籠罩,朦朧而壓抑。畢宿琴師,此刻卻狼狽地跪在星髓閣那陰森潮濕的地牢之中。地牢內,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牆壁上的水漬如蜿蜒的蛇痕,緩緩滑落。
他的琵琶骨被噬魂釘無情地穿透,那尖銳的噬魂釘仿佛帶著無盡的惡意,深深嵌入他的骨骼,鑽心的疼痛如洶湧的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襲來,令他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但即便如此,他那沾滿鮮血的指尖,卻仍在渾濁的血水中艱難地勾畫著星圖。每一筆的勾勒,都伴隨著他痛苦的悶哼。
就在這時,地牢的門 “吱呀” 一聲緩緩打開,一道幽冷的光順著門縫擠了進來。星髓閣主,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神秘人物,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走來。當她掀開兜帽的瞬間,那熟悉的麵容映入琴師的眼簾,琴師的瞳孔猛地一縮,眼中滿是震驚與絕望。他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惡魔,那一刻,往昔的種種回憶如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快速閃過。那些與星髓閣主相關的過往,此刻都化作了無盡的恐懼。他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如閃電般朝著自己的雙眼狠狠戳去,瞬間,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汩汩湧出,他嘶吼著:“原來是你...” 那聲音中,飽含著憤怒、悔恨與不甘。
隨著琴師自毀雙目,血水中的星圖仿若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突然活了過來。原本靜止的線條開始流動,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隨後化作一道流光,如脫韁的野馬般迅速遁入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琴師,在被煉成骨珠的瞬間,他那最後一縷殘魂,帶著對世間的眷戀與牽掛,附著在了一旁的《地藏經》上。經文字跡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操控,開始扭曲變形,漸漸勾勒成一條條神秘的星軌,仿佛在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小心千手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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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如夢似幻的空間,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木魚聲攪得支離破碎。那木魚聲清脆卻又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詭異力量,每一聲都仿佛重錘敲擊在眾人的心頭。隨著這聲音,周遭的幻境如同被撕裂的薄紗,扭曲、破碎,最終消散在無形之中。
而在這幻境的中心,住持的身軀發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變化。隻見他毫無征兆地裂成了兩半,善體那半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態,盤坐在蒲團之上,雙眼微閉,麵容安詳,手中的木魚槌機械地起落,敲擊著木魚,發出單調而又沉悶的聲響,那聲音在這空曠且混亂的空間裏不斷回蕩,仿佛要將一切都拖入無盡的深淵。惡體那半則截然不同,它的雙眼瞬間變得血紅,閃爍著瘋狂與暴虐的光芒,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戒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著寒光,它嘶吼著,如同一頭發狂的野獸,朝著眾人惡狠狠地劈來,那淩厲的刀風,將周圍的空氣都割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陸青陽見狀,心中的怒火 “噌” 地一下被點燃,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那聲音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掀翻。緊接著,它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暴起,身形如鬼魅般衝向惡體。鋒利的狼爪裹挾著無盡的力量,瞬間撕開了惡體的僧袍。然而,眾人看到的卻不是血肉模糊的身軀,而是一堆冰冷的星髓閣機械齒輪。齒輪層層疊疊,複雜而精密,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著幽冷的光。齒輪中央,那顆畢宿星核靜靜嵌著,表麵布滿了噬魂釘留下的劃痕,每一道劃痕,都像是在訴說著一段慘痛的過往。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這詭異的場景所凝固,彌漫著一股緊張而又壓抑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
“破!” 郝峰緊咬著牙關,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字,聲音中滿是決絕與堅定。他手中的朱雀翎筆,仿若被賦予了靈魂,蘸著濃稠的黑血,在《地藏經》上奮力勾出一個 “赦” 字。隨著這個字的出現,整個空間仿佛都為之震顫。那本古老的經書,突然燃燒起來,火焰呈詭異的青藍色,散發出一股神秘的氣息。在灰燼之中,一幅完整的畢宿星圖緩緩升起,每一道星軌都散發著柔和卻又不容小覷的光芒,它們如同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牽引著,整齊地指向佛殿地宮的方向。佛殿內的氣氛愈發凝重,牆壁上閃爍著若有若無的符文光芒,仿佛在呼應著這神秘的星圖,地上的塵埃也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緩緩升起,形成一道道細小的漩渦。
就在眾人還沉浸在這奇異景象中時,腳下的地磚毫無征兆地轟然塌陷。隻聽 “轟隆” 一聲巨響,地麵如同被一隻巨手硬生生撕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眾人隻覺身體一沉,便朝著下方黑暗的深淵墜去。墜入藏經窟的瞬間,眾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隻見十萬卷佛經懸浮在半空中,如同一片浩瀚的星河,每一卷佛經都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芒,這些光芒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個如夢如幻的光網。藏經窟內彌漫著一股陳舊而又神秘的氣息,牆壁上刻滿了古老的經文和奇異的圖案,在佛經光芒的映照下,若隱若現,仿佛在訴說著千年的秘密。陸青陽出於本能,伸出狼爪觸碰了其中一卷經卷。刹那間,那經卷上的梵文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鎖鏈,如靈動的毒蛇般,迅速纏住了它的四肢。陸青陽奮力掙紮,卻發現那些鎖鏈越纏越緊,它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與絕望。
“師尊... 快走...” 少年陸青陽強忍著痛苦,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朝著郝峰喊道。此刻,他的渾身騰起滾滾黑煙,那是混沌之力與梵文鎖鏈相互抗衡產生的異象。青龍星紋在他的皮膚下遊走掙紮,仿佛一條被困住的巨龍,想要掙脫束縛。郝峰看著陸青陽痛苦的模樣,心中如刀絞一般。他心急如焚,毫不猶豫地揮筆斬斷那些經卷。然而,讓他震驚的是,每張殘頁上都浮現出阿蘅的臉。那些麵容或悲或喜,卻都齊聲呢喃著:“灰燼重明...” 聲音在這藏經窟內回蕩,帶著一種空靈而又神秘的感覺,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又仿佛近在耳邊。藏經窟內的光芒也隨之變得忽明忽暗,仿佛在呼應著這些呢喃聲。
與此同時,住持的善體突然毫無征兆地自爆。一聲巨響過後,血肉橫飛,濺在千手觀音的金身上。千手觀音原本莊嚴肅穆的麵容,此刻被濺上了斑斑血跡,顯得格外詭異。隨著這劇烈的衝擊,佛掌中的法器紛紛脫落。眾人定睛一看,淨瓶裏裝著的,竟是星宿轉世者的腦髓,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而降魔杵,仔細端詳,竟是鎮仙劍的仿品,寒光閃爍,透著一股陰森的殺氣;而蓮花座下鎮壓的,赫然是畢宿琴師被剜去的雙目!佛殿內的空氣仿佛都被這血腥的氣息所汙染,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周圍的溫度也仿佛瞬間降低了好幾度,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終於... 等到了...” 琴師的雙目在虛空之中凝聚成弦月,散發著微弱卻堅定的光芒。與此同時,星砂自郝峰的右眼如泉水般湧出,在空中交織、盤旋,最終幻化成一把無弦琴。而那琴弦,正是陸青陽身上纏繞的經卷鎖鏈。周圍的空間仿佛都被這奇異的景象所扭曲,光線也變得迷離起來,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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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個音符從那無弦琴上響起時,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重啟鍵。整座佛殿開始發生驚人的變化,梁柱化作點點星砂,如夢幻的流星雨般紛紛灑落;瓦片則凝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舍利,散發著柔和的佛光。千手觀音的金漆在這光芒中逐漸剝落,露出裏麵青銅鑄造的噬星鼎。鼎身的饕餮紋栩栩如生,仿佛正在瘋狂地吞噬著空氣中的香火願力,那景象既壯觀又透著一絲詭異。佛殿內的光芒愈發耀眼,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強大的能量波動,仿佛整個空間都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即將發生崩塌。
“這才是真正的佛。” 星髓閣主的聲音,如幽靈般從鼎中傳出,鼎蓋開啟的刹那,郝峰隻覺心髒猛地一縮,他看見阿蘅的殘魂被釘在鼎心,朱雀真火正在無情地煉化著她的涅盤灰燼。阿蘅的麵容痛苦而扭曲,郝峰的心仿佛被無數把利刃同時刺穿,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那聲音中飽含著無盡的悲痛與憤怒。鼎內的火焰熊熊燃燒,映紅了整個佛殿,周圍的空氣也被這高溫炙烤得扭曲變形,仿佛一切都在這火焰的吞噬下,即將化為灰燼。
陸青陽感受到了郝峰的痛苦,它的心中同樣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混沌核心突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掙脫了經卷的束縛。它如同一頭發狂的巨獸,狼爪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朝著鼎身狠狠撕開。畢宿琴師的魂魄從灰燼中躍出,他那殘破的十指在虛空之中迅速舞動,“東方蒼龍七宿... 小心青丘...”
在琴弦崩斷的餘音中,佛殿徹底坍塌。巨大的石塊、塵土紛紛落下,整個世界仿佛陷入了末日的黑暗。郝峰在混亂中,奮力接住了墜落的畢宿星核。當他觸碰到星核的瞬間,一段被封存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在這段記憶中,他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正是星髓閣主,假扮成阿蘅的模樣,懷著惡意與陰謀,將鎮仙劍刺入了青龍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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