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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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腥的海風,如同一頭肆虐的猛獸,裹挾著細碎的星砂,猛地鑽進郝峰的眼眶。他狼狽地跪在礁石上,胃部一陣痙攣,忍不住幹嘔起來。僅僅兩個時辰前,他親手剜出的眼球還在掌心微微跳動,而此刻,已然化作兩團閃爍著詭異光芒的星砂。他的雙手顫抖著,將那砂礫緩緩按進空洞的眼窩,刹那間,劇痛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釺,直直貫穿他的顱骨,讓他幾乎昏厥。
"爹爹要輕些呀。" 清脆的童聲在耳邊響起,星砂女童赤著腳,輕盈地踩過層層浪花走來。她發梢的朱雀羽飾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令人膽寒的血光。她的指尖,纏繞著若有若無的因果線,此刻,那些因果線突然繃得筆直,與此同時,遠處的漁村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郝峰猛地抬起頭,新生的視覺裏,仿佛有萬千銀絲炸開。他看見老漁夫晾曬的漁網,此刻竟變成了糾纏不清的命運線;懷孕婦人隆起的腹部,連著七根若隱若現的因果絲;甚至連礁石縫隙裏掙紮的螃蟹,都被細如蛛絲的銀線拴著螯足。他驚恐地踉蹌後退,後背重重撞上潮濕的岩壁 —— 整個世界,都在這密密麻麻的絲線中震顫,仿佛一個巨大的、無形的牢籠。
女童嬉笑著,伸出手指扯動某根絲線。刹那間,正在補網的老者突然身體僵直,如同被定住一般。郝峰緊盯著那條銀絲,它從老者的後頸延伸出來,另一端消失在厚重的雲層深處。當他順著絲線的方向望去,呼吸幾乎停滯:夜冥的臉龐,在烏雲中若隱若現,所有的因果線,最終都匯聚在那雙操縱命運的手中,那雙手,仿佛掌控著世間萬物的生死。
"仔細看哦。" 女童的聲音帶著一絲狡黠,她的虎牙閃過一道寒光,拽著絲線輕輕一抖。
老者的瞳孔瞬間被星砂鋪滿,變得空洞而詭異。他佝僂的脊背,竟挺得筆直,布滿老繭的手掌,緩緩抓起一旁的魚叉,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竟將身旁的兒子捅了個對穿。鮮血四濺,濺在晾曬的魚幹上,那血腥氣瞬間彌漫開來。因果線劇烈地震顫著,將這股血腥氣傳遍了整座島嶼。緊接著,孕婦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她低頭看著自己撕開肚皮的雙手,一團血肉模糊的胚胎,滾落在沙灘上,場景慘不忍睹。
郝峰見狀,心中湧起無盡的憤怒與悲痛。他的判官筆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墨痕,瞬間畫出一張鎮魂符。符咒觸及因果線的刹那,整座島嶼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撼動,開始緩緩傾斜。海底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郝峰驚恐地看見,三十七條粗如巨蟒的主因果線,正纏繞著島基,此刻,卻被夜冥的傀儡絲一寸寸絞碎,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不要!" 郝峰嘶吼著,不顧一切地撲向最近的主線。然而,他星砂凝聚的指尖剛觸及絲線,三百年前的記憶碎片,如洶湧的潮水般,突然湧入他的腦海 ——
混沌初開的誅魔台上,白衣帝君一襲飄逸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手中握著青圭,輕輕輕點虛空,星砂從他的指間如泉水般流瀉而出,迅速編織成一張籠罩三界的因果網。跪在他腳下的玄微子,雙手捧著冰棺,仰頭哀求道:"師尊,這樣眾生永遠不得自由!"
"自由?" 帝君的袖擺輕輕掃過初生的山河,因果線在晨曦中閃爍著細碎的金光,他的聲音冰冷而威嚴,"沒有秩序的混沌,才是真正的煉獄。"
現實中的郝峰,被一股強大的氣浪狠狠掀飛,後背撞斷了三棵粗壯的棕櫚樹。女童不知何時,已經騎在了他的肩頭,她冰涼的小手,捂住了他的星砂眼瞳,聲音帶著一絲嘲諷:"爹爹當年多威風呀,現在連條小魚都救不了呢。"
島嶼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已經到了四十五度角。漁民們如同從漏鬥滑落的沙粒般,紛紛墜入深海,發出絕望的呼喊。郝峰右眼的星砂瘋狂地旋轉著,在這混亂之中,他終於看清,每個墜海者的身上,都延伸出兩條因果線 —— 一條連著夜冥的傀儡絲,另一條,卻係在自己的左腕,如同命運的枷鎖。
浪濤在耳畔如雷鳴般炸響。郝峰顫抖著扯開腕帶,皮膚下,果然嵌著暗金色的絲線。這些比頭發還要細的因果線,泛著熟悉的氣息,正是三百年前,他親手淬煉的星砂所化。當女童的指尖劃過其中一條,正在墜落的孕婦,竟突然停滯在半空,仿佛時間靜止。
"這個好玩!" 女童興奮地尖叫著,扯動絲線,如同擺弄一個提線木偶。孕婦以扭曲的姿勢浮空行走,肚皮裂口垂下的臍帶,在風中搖晃,將血滴甩成詭異的符咒,在空中飄蕩。
郝峰的胃部劇烈抽搐,一陣強烈的惡心湧上心頭。然而,他左腕的因果線,卻傳來一種灼熱的快感,這讓他驚恐萬分。他發現,自己竟能感知到每個傀儡的情緒:老者在殺戮中獲得的愉悅,孕婦撫摸胚胎時的母愛,甚至夜冥操縱絲線時的戲謔。這些情感,通過因果線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心髒,滋養著右眼滋生的混沌星砂,讓他陷入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與掙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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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郝峰的抗議,瞬間被轟鳴聲淹沒。女童拽著七條因果線,猛然下拉,刹那間,整座島嶼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拍進了海底。鹹澀的海水灌入口鼻,郝峰在漩渦中拚命掙紮,他看見最後的氣泡裏,老者被水壓碾碎的眼球中,飄出點點星砂,匯入自己重生的瞳孔,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
黑暗中,傳來一陣悠揚卻又帶著哀傷的琴聲,仿佛是亡魂的哭訴。郝峰奮力浮出海麵,鹹水從新生的眼角滑落,竟帶著星砂的璀璨,在月光下閃爍。女童趴在某塊浮木上,哼著不知名的童謠,四周漂浮的屍塊,正在被因果線緩緩拖向深淵,場麵陰森恐怖。
"為什麽選這座島?" 郝峰的聲音沙啞不堪,帶著無盡的疲憊與痛苦。他左腕的因果線正在發光,那些斷裂的絲線末端,蠕動著試圖重生,仿佛生命的頑強掙紮。
女童踢著水花,輕笑一聲:"三百年前你在這給阿蘅姐姐戴過朱雀簪呀。" 她突然潛進水中,再浮起時,手裏攥著半截白骨 —— 腕骨上套著鏽蝕的青銅鐲,內側刻著模糊的 "蘅" 字。
郝峰右眼突然刺痛,星砂不受控製地湧出。白骨在砂礫中化作光點,凝成阿蘅殘影的瞬間,夜冥的傀儡絲從海底暴起。數千條銀絲穿透殘影,將光點撕扯成星砂,無情地吞沒,仿佛要將過去的一切都徹底抹去。
"看夠了嗎?" 夜冥的聲音隨著海風飄蕩,帶著一絲嘲諷,"當年你為她編織因果線時,可比現在虔誠多了。"
判官筆突然發出朱雀哀鳴,仿佛在為逝去的生命哀悼。郝峰蘸著海水的右手淩空書寫,血色符文撞上夜冥的傀儡絲。兩種星砂在空中激烈交鋒,迸發的光芒照亮了更深層的真相 —— 每條傀儡絲內部,都流淌著暗金色光暈,那是專屬於混沌帝君的星砂本源,隱藏著無盡的秘密與力量。
女童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纏鬥的絲線。血珠炸開的瞬間,郝峰看見所有因果線盡頭,浮現出相同的畫麵:三百年前的自己,端坐混沌王座,正在將星砂注入初代星宿轉世者的天靈蓋,那是一切命運的開端。
"這些線..." 郝峰踉蹌著跪在浮木上,海水順著下頜滴落,他的聲音充滿了震驚與絕望,"都是我親手..."
夜冥的嗤笑震得海浪倒卷,仿佛是對他的無情嘲笑:"現在明白為何星宿轉世者非死不可了?" 一條傀儡絲卷起女童,送到郝峰麵前,"你創造他們本就是為了今日收割。"
女童突然伸手摳進郝峰右眼,沾著星砂的手指在他臉頰畫出血紋,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溫柔:"爹爹的眼眶好溫暖,和當年阿蘅姐姐剖開胸膛時一樣暖呢。"
海底傳來混沌體的共鳴,仿佛是遠古巨獸的咆哮。郝峰左腕的因果線集體繃直,劇痛中,浮現出二十八星宿轉世者的瀕死畫麵。當最後一條絲線刺入心髒,他看見夜冥的傀儡絲表麵,浮現出細小銘文,正是《萬妖法典》開篇的混沌箴言:"萬物芻狗,唯砂永恒。"
女童的瞳孔突然變成豎瞳,她舔舐著指尖星砂,喃喃自語:"該去青丘找狐狸們玩啦。" 轉身躍入海浪時,郝峰清晰看見她後頸浮現的暗紋 —— 與玄微子當年被傀儡絲寄生的位置完全相同,仿佛命運的輪回,永無止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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