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了墨色的天空。
    軍區醫院的燈光在這寒冷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清冷。
    留下來加班的林曉月，在藥房裏翻動著紙張，感受著自己那急促的心跳，看著藥單上麵的內容，林曉月眉心皺成了一團。
    她白天工作的時候，就發現了盤尼西林調配的比例很異常。
    可她看著醫囑上麵寫的的確如此，就沒跟同事提出疑問。
    以至於現在這個問題，像是一根刺般，紮在了她的心上。
    而此刻。
    藥單上，這一批盤尼西林的劑量標注高的驚人，幾乎是常規治療用量的十幾倍，這絕對不是正常的。
    而且更詭異的是。
    這樣龐大的劑量，藥房藥單的庫存記錄，顯示的出庫量，卻是低於調配單的。
    中間的巨大差額，直接被人免去了？？
    正巧藥劑科的張主任準備下班，林曉月聽著耳邊的腳步聲，連忙回過頭去，快步朝著張主任走去。
    “張主任！”
    張主任顯然是對林曉月還在這裏的原因感到詫異。
    “林醫生？怎麽都這個點了還在忙？”
    他停下腳步，皺眉地看向林曉月。
    林曉月將自己的困惑放出，詢問了張主任關於盤尼西林的調配劑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林曉月總覺得，平日裏還算和藹可親的張主任，此時眼神閃爍，而後笑了笑，含糊地丟下了一句讓她聽得很迷糊的花“原來你是在問這個問題……”
    “這藥呢，我隻聽說平之前好像是供應給了特殊通道，有特殊用途。”
    “可……”
    可這藥到底是軍區醫院的，怎麽可能說外接就外接？而且連記錄都沒記錄？？
    林曉月可不信張主任的話，正要辯駁，卻聽到張主任用著一種責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低斥著。
    “這到底是上頭的安排，你就不要多問了。”
    “忙活的差不多就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張主任隨便敷衍了兩句，轉身就離開了。
    然而站在原地的林曉月卻分明是覺得張主任說的話不大對勁。
    特殊渠道？特殊用途？
    這就算是再說一遍，她聽了也不會相信！
    林曉月嘴裏嘀咕著這八個字，心中的疑慮久久都沒有打消，反而像是雪天的雪球般，越滾越大。
    她深知在六零年代，所謂‘特殊’往往意味著機密。
    但也可能意味著……
    見不得光。
    一聯想到王美玲和她的父親在她殺人未遂的事件中，所利用的權利，林曉月就嗅到了些許不對勁。
    她是想要像張主任說的那樣，將這個懷疑壓下。
    但是……
    她沒辦法說服自己。
    林曉月沒著急離開，而是四下張望著確定值班護士巡查過後就回到了護士站，她就躡手躡腳地轉身，溜進了存放舊檔案室的房間。
    她將手電筒咬在了嘴巴裏麵，接著微弱的燈光，林曉月在那一排排落滿灰塵的卷宗裏，艱難地翻找著。
    然而一個人找，無疑是大海撈針。
    就在林曉月要放棄的時候，一份夾在普通病曆中的特殊簽收單據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眼底放光，立馬將那單據抽了出來。
    單據的最上麵是軍區醫院的印章，下麵清晰地寫著藥品的名稱、批號和出庫數量，而接收單位那一欄，赫然寫著五個字——
    紅星福利院。
    林曉月看著那五個字，她的心猛地一沉。
    紅星福利院？
    她是知道那個地方的。
    那個福利院，位於市郊，是一家規模不小的公立孤兒院。
    隻是！福利院需要這麽大劑量的盤尼西林？？
    這完全遠超常規的劑量！
    這是不是有點……太荒謬了？
    普通兒童感染根本就用不上這麽多，更別說福利院這種本身就有定點的醫療合作單位，怎麽會需要軍區醫院的‘特殊渠道’供應這樣巨大量級的抗生素呢？
    一股無名的寒意順著脊背爬了上來，好似比窗外的夜風更加寒冷。
    林曉月知道。
    這絕對不可能是正常的醫療需求。
    眼前忽然蹦出——
    巨大的劑量缺口、張主任含糊其辭、這樣大的劑量流向一個看似普通的福利院……
    難道這批寶貴的戰時特供藥品，很可能被挪用了，甚至……被非法倒賣了！
    林曉月小心翼翼地將單據上麵的關鍵信息，特別是紅星福利院的地址記錄下來。
    其次，就是具體的藥品批號、簽收日期和劑量都記了下來，拿出霍雲起送給她的那個便攜的小本子一一記下。
    而後，將單據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然後原路退了出去。
    夜班時間結束，為了避免次日不夠時間上課，林曉月離開了醫院，直接回到了宿舍。
    隻是洗漱完，躺在了床上，林曉月卻完全沒有睡意。
    霍雲起赤忱熱情的笑容和臨別時，將那枚子彈殼項鏈戴到她身上所帶來的安心感，此時，正在因更大的不安感取代。
    隻是，她能坐視不理嘛？
    能為了等待霍雲起回來，而看到這樣的問題而袖手旁觀嘛？
    那肯定是不行的。
    霍雲起遠在邊境執行任務，她肯定也不能將這樣的消息藏起來。
    若是背後藏著深不見底的腐敗和犯罪，那她，一定要用自己的手，將這根揪出來！
    她能找霍雲起留給自己的那兩個女兵的幫忙嗎？
    不行！
    這件事情，如果貿然驚動了她們，會更麻煩！
    而且這件事情暫時是不能上報的，張主任的態度，已經很清楚地說明這問題是涉及上麵的某個大人物。
    她若是選擇打草驚蛇，隻會讓線索中斷。
    甚至乎還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王美玲父女的結局猶在眼前，讓她深刻認識到權力的濫用可以多麽肆無忌憚。
    “紅星福利院……”
    林曉月喃喃自語。
    將那本筆記本放在了手心上，指腹摩挲著那福利院的地址。
    如今這個福利院，是唯一一個，也是最關鍵的突破口。
    她必須，親自去看看這個福利院，看看它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林曉月一直到後半夜才逐漸睡著，天一亮，她就醒了。
    她打算周末親自去醫院看看，以誌願者的身份，去探望孤兒，隻有以這個名義，才不會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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