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這是林夜恢複意識後的第一感知。寒潭之水裹挾著某種古老的惡意，正順著毛孔往骨髓裏鑽。他試圖劃動四肢，卻發現水流中漂浮著無數青銅碎片，每片都刻著與胎記相似的星圖紋路。
    "咚！"
    胸腔突然傳來鍾鳴般的震動，林夜咳出一串血沫。那些血珠並未消散，反而凝聚成微縮的北鬥七星，指引向潭底某處幽藍光源。右臂狼首圖騰發出低吼，竟拖拽著他朝光源疾墜。
    下墜過程中，林夜看見潭壁鑲嵌著數以千計的青銅棺。有些棺蓋半開，露出裹著金縷玉衣的屍身——那些都是涼州城誌記載中"得道飛升"的先賢。最深處那具玄冰棺內，蜷縮著與他容貌七分相似的少年，眉心嵌著半塊青銅羅盤。
    "三千年了......"有聲音直接在顱骨內震蕩，"終於等到混沌道胎。"
    林夜撞破冰棺的刹那，潭底星圖驟然亮起。無數青銅鎖鏈從虛空中射出，將他與棺中屍身緊緊纏繞。那具千年不腐的屍首突然睜眼，瞳孔是熔金般的赤紅色："吾乃第七代噬星者，此為你命定之劫。"
    劇痛從相接的掌心傳來，林夜看到自己的骨骼在發光。某種超越文字的記憶洪流湧入識海：星空是牢籠，命格即枷鎖，所謂修行不過是螻蟻沿著天道劃定的軌跡攀爬。而噬星者一脈要做的，是吞噬諸天星辰重塑命軌。
    "噗！"
    屍身心髒處浮出完整的青銅羅盤，與他體內殘片產生共鳴。林夜右臂狼首突然暴漲，將屍身連帶著青銅棺一同吞入虛空。寒潭開始沸騰，那些鑲嵌在潭壁的前人棺槨接連炸裂，飛出漫天星屑。
    "小子！快用星圖封住潭眼！"有個邋遢老道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手中酒葫蘆噴出紫色火焰，"林家那幫蠢貨，竟把鎮運棺擺在噬星大陣的陣眼上......"
    林夜本能地抬手，潭底星圖應召而來。當他試圖操控這些流動的青銅符文時，才發現每顆"星辰"都是具象化的命格碎片——貪狼噬月正在瘋狂吞噬它們。
    老道甩出三道黃符貼在林夜額前："屏息凝神！你想被萬千命格撐爆神魂嗎？"符紙燃起青煙，在識海中化作三重枷鎖，勉強遏製住貪狼的暴食。
    潭水突然向兩側分開，露出底部刻滿符文的青銅祭壇。林夜看見祭壇中央懸浮著拳頭大小的黑色晶體，其內部有星河旋轉。老道臉色驟變："竟是末法時代前的星核殘片......"
    "轟！"
    地麵劇烈震動，潭水倒卷成擎天水柱。林夜被星圖托著衝出寒潭時，正撞見二十餘名黑袍修士結陣而來。他們胸前繡著血色天秤，正是涼州最神秘的"奪命閣"殺手。
    為首之人摘下兜帽，露出布滿刺青的臉："交出星核，留你全屍。"他手中骨杖指向老道，"天機閣的走狗，今日便拿你頭顱祭旗。"
    老道仰頭灌了口酒，噴出的火焰化作三足金烏："楚老鬼，你這身腐肉還沒被業火燒盡？"金烏長鳴著撲向黑袍陣型，所過之處連雨水都被點燃。
    林夜趁機衝向密林，身後傳來法器碰撞的爆鳴。右臂狼首突然發出預警，他急停轉身，一柄淬毒短劍擦著鼻尖掠過。偷襲者竟是本該葬身星圖的嫡兄林嘯——此刻他半邊身子由青銅構成，眼眶中跳動著幽藍鬼火。
    "我的好弟弟......"林嘯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你以為噬星者的傳承這麽好拿？"他撕開衣襟，心髒位置嵌著塊逆時針轉動的羅盤殘片。
    星圖在林夜腳下自動展開，貪狼虛影與林嘯的青銅身軀相撞，迸發出刺目火花。那些被吞噬的命格碎片在體內沸騰，令他眼前浮現出無數陌生記憶：有修士禦劍斬龍的壯闊，也有凡人王朝更迭的悲歡，最後定格在某位帝王將星核封入寒潭的畫麵。
    "小心！"老道的呼聲從遠處傳來。林夜本能地抬手格擋，星圖中飛出柄青銅古劍，正是潭底某具屍身的本命法器。劍刃穿透林嘯胸膛時，竟發出鍾磬般的清鳴。
    詭異的是，林嘯傷口處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青銅溶液。他狂笑著捏碎胸前羅盤："你以為殺的是我？"溶液迅速凝固成棺槨形狀，將林夜困在其中，"這具身體不過是載魂傀儡......"
    "喀嚓！"
    冰晶凝結聲打斷了他的話。月見璃踏著冰蓮從天而降，指尖輕點便將青銅棺凍成冰雕。她發間別著朵永不凋零的冰晶蘭，眸光比寒潭更冷："噬星者現世的消息，天機閣收下了。"
    老道甩出符紙逼退追兵，拎起林夜後頸騰空而起："丫頭，替老夫向搖光長老問好！"他祭出張泛黃的輿圖，圖中山水竟化作實體將眾人籠罩。
    林夜在眩暈前最後看到的，是月見璃劍指劃出的千裏冰封。那些奪命閣殺手連同半個涼州山脈，都在絕對零度中化作晶瑩的雕塑。
    ......
    三百裏外，某座荒廟地宮。
    青銅燈盞突然齊齊爆燃，映亮壁上猙獰的饕餮紋。黑影跪伏在祭壇前，嗓音因恐懼而扭曲："稟尊主，噬星者提前蘇醒，天機閣已介入。"
    祭壇上懸浮的星圖中，有顆暗紅色星辰正在吞噬周圍光點。沙啞的笑聲在地宮回蕩："好，甚好......傳令十二煞，把水攪得更渾些。告訴那些世家，天機閣要獨吞星核。"
    "那奪命閣？"
    "將楚江王的人頭送給林家，就說他是私吞星核的叛徒。"星圖驟然收縮，化作枚血色玉佩落入黑影手中，"這場命局，該換個棋手了。"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敦煌廢墟。
    風沙卷起某塊殘碑，露出被掩埋的古篆："貪狼現，七殺劫，破軍出，天道滅。"而在這行預言下方，還有道淺淺的刻痕，似是近年新添：
    "混沌胎，噬星骸，三聖盟約逆輪回。"
    無人知曉，這行小字正是三日前林夜用盜墓鏟無意間劃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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