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官道驛站截快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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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時的官道卷起漫天黃塵,林川伏在十裏亭的鴟吻脊獸後,腕間牛皮水囊滲出的清水在瓦當上洇出新月狀暗痕。三十丈外的驛站門前,拴馬樁上新添的七道刀痕讓他瞳孔微縮——這是漕幫傳遞"加急密件"的暗號。
    "得得得..."
    八匹青海驄的蹄聲由遠及近,馬上驛卒的皂靴沾著朱紅黏土。林川指尖輕彈腰間軟劍,劍穗銀鈴在晚風裏蕩出《破陣樂》的調子。驛站二樓忽有燈籠晃了三圈,蘇婉清扮作的賣酒胡姬正倚著欄杆,石榴裙下露出半截淬毒鹿皮靴。
    "換馬!"
    為首的驛卒甩出鎏金銅牌,掌燈驛丞的右手小指突然抽搐——這是被銀針封穴的征兆。林川借著暮色翻下屋簷,靴底碾碎的艾草混入馬槽草料。青海驄嗅到氣味頓時狂躁,揚起前蹄將兩個驛卒甩下馬背。
    混亂間,蘇婉清捧著的酒壇突然炸裂。二十年陳釀潑在驛站燈籠上,火苗"轟"地竄起三尺高。林川閃身掠過馬廄,軟劍挑開第三個驛卒的背囊,羊皮水囊墜地時滲出靛藍液體——正是刑部急遞專用的顯隱藥水!
    "有埋伏!"
    驛卒頭領的虎頭刀劈開濃煙,刀鋒卻停在林川咽喉三寸處再難寸進。軟劍早已纏上他足三裏穴,劍身震顫間封住經脈。其餘五人結成北鬥陣,鋼刀映著火光在林川周身織成密網。
    蘇婉清忽然吹響鷹骨哨,哨音驚得馬廄裏兩匹烏孫馬破欄而出。馬鬃間綁著的磷粉袋被利刃劃破,夜風裏頓時騰起幽綠鬼火。林川趁機踹翻火盆,炭塊滾入驛站門前的泄洪渠,遇水蒸起的白霧中浮著蒙汗藥特有的苦杏味。
    "接著!"
    軟劍挑飛的銅牌在空中劃出弧線,蘇婉清揚手接住時,腕間銀鐲與牌麵徽紋相撞迸出火星。她旋身躲過劈來的鋼刀,發間金步搖突然射出牛毛細針,正中驛卒頭領的曲池穴。那人僵直倒地的瞬間,懷中跌出個玄鐵筒,筒身密布著《考工記》記載的"九宮鎖"。
    林川的劍尖在青磚地上疾書,碎石粉末組成河圖洛書陣。五名驛卒的鋼刀次第劈空,竟似被無形之力牽引著互相砍斫。蘇婉清趁機將銅牌按在玄鐵筒的凹槽處,"哢嗒"九聲連響,筒內彈出的密信被火把映得通紅——這是用遼東烏頭汁寫的密文,遇熱方顯!
    "滄州大營五萬石軍糧...換作粗糠..."
    林川念及此處目眥欲裂,軟劍劈斷驛站旗杆。傾倒的"驛"字旗裹住撲來的驛卒,旗麵金線忽現熒光——這竟是浸泡過邊軍示警用的狼毒汁!
    驟雨忽至,豆大雨點砸在密信上暈開血色。蘇婉清扯過半幅帳幔遮雨,林川就著閃電看清文末的朱砂押印——那方"平亂節度使"的官印邊角,分明刻著李平山書房鎮紙的螭龍紋!
    驛站馬棚突然傳來嘶鳴,二十匹換乘的官馬同時發狂。林川瞥見草料中混著赤色豆粕,這是西涼戰馬專用的亢奮劑。他揮劍斬斷所有韁繩,受驚的馬群撞開柵欄,將追兵衝得七零八落。
    "上東山!"
    蘇婉清拋出浸過魚鰾膠的繩索,林川攬住她腰肢蕩上峭壁。追兵的弩箭釘入山石,箭尾係著的銅鈴在雨幕中響成一片。二人藏身的鷹嘴岩下,千年鍾乳石滴落的水珠正巧打在密信某處,顯出一行小楷:"臘月丙戌,漕銀過陳橋渡..."
    子時的更鼓穿透雨幕,林川摸到岩縫中的青銅環。用力拉扯後,整麵山壁轟然移開,露出前朝修建的軍情密道。蘇婉清晃亮火折子,火光裏浮現滿牆的《武經總要》摘錄,其中"截擊篇"正記載著破解漕幫北鬥陣的七種方法。
    密道盡頭的了望孔正對陳橋渡口,林川透過琉璃鏡片望去,十三艘漕船正在卸貨。力夫抬著的檀木箱突然裂開,撒落的粗糠中混著帶血的斷箭。蘇婉清突然按住他執劍的手:"看桅杆上的燈號!"
    三盞綠色氣死風燈擺成勾陳星象,這是戶部侍郎與漕幫約定的暗語。林川從懷中取出在驛站奪取的銅牌,牌麵螭紋與漕船旗幡的刺繡如出一轍。神龍劍忽然在鞘中低吟,劍柄龍睛泛起的金芒,正指向第三艘船上某個玄衣人——那人腰間玉帶扣,正是李平山冠禮時戴過的螭虎銜珠佩!
    "嘩啦!"
    暴雨掀起丈高浪頭,林川借水勢躍上漕船。軟劍刺穿船帆的瞬間,十三道狼煙自兩岸升起。玄衣人反手擲出判官筆,筆鋒墨汁遇雨化作毒霧。林川旋身踏浪,神龍劍攪動江水成旋,將毒霧盡數卷入漩渦。
    蘇婉清在崖頂吹響《折柳曲》,埋伏的義士們放出百隻信鴿。鴿群撲向漕船燈籠,翼尖綁著的磷粉遇火即燃。混亂中,林川的劍尖挑開玄衣人麵巾——那道橫貫左臉的刀疤,正是三年前劫殺林府商隊的馬賊首領!
    "留活口!"
    蘇婉清的呼喊被驚雷吞沒,林川的軟劍已刺穿賊人肩胛。神龍劍突然自行轉向,劍鋒劃破船頭貔貅雕像,露出中空的暗格。二十封蓋著六部官印的密件傾瀉而出,最上層的信箋墨跡未幹:"著即銷毀滄州軍糧案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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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三刻,雨歇雲開。林川站在燒成焦炭的漕船殘骸上,手中密信滴落的血水在甲板匯成溪流。蘇婉清從江心撈起半塊鎏金牌匾,殘存的"李"字在晨曦中泛著冷光。上遊漂來的浮屍腰間,赫然別著戶部勘合文書——那上麵的騎縫印,竟與密室密約的印章嚴絲合扣!
    殘陽如血,染透驛站斑駁的土牆。林川伏在榆樹虯枝間,望著官道盡頭騰起的煙塵——八匹快馬正踏著《急急令》的節奏疾馳而來。蘇婉清扮作的賣茶女蹲在井台邊,陶罐裏煮著的決明子茶飄出異香,驚得馬廄裏兩匹驛馬不住地刨蹄。
    "換馬!"
    為首的驛卒甩出鎏金腰牌,掌心的老繭卻暴露了常年握刀的秘密。林川眯眼盯著他右腕的刺青:三枚銅錢疊成塔形,正是漕幫暗樁的標記。蘇婉清假意失手打翻茶罐,滾燙的茶湯潑在青石板上,騰起的熱氣裏浮著遼東烏頭的苦味。
    馬隊中第三匹青海驄突然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鐵蹄將水槽踏得粉碎。林川看得真切——這畜生前蹄釘著摻了磁粉的馬掌,遇著井台鐵箍便發狂。趁亂間,他鷂子翻身落在糧車後,軟劍挑開苫布時,二十袋"官糧"正簌簌漏出發黴的麩皮。
    "有刺客!"
    驛卒頭領的虎頭刀劈開糧袋,雪亮的刀鋒上倒映著林川腕間的銀鈴。七把鋼刀結成北鬥陣,刀光織成密網罩住糧車。蘇婉清忽然吹響竹哨,驚得簷下信鴿撲棱棱亂飛,翼尖綁著的磷粉遇風自燃,化作漫天流火。
    林川旋身踢翻桐油燈,火舌順著黴變的糧袋竄起三丈。濃煙裏,他瞥見第五個驛卒正往馬鞍囊塞玄鐵筒——那筒身陰刻的九宮格,正是三日前密室密約的式樣。軟劍如靈蛇吐信,纏住那人腳踝的瞬間,驛丞突然掀開櫃台,弩機絞弦聲刺破火場。
    "小心連珠箭!"
    蘇婉清甩出茶棚的算盤,二十三枚銅錢叮叮當當截住三支鐵箭。林川趁機奪過玄鐵筒,指尖觸到筒底暗藏的狼毒刺,若非戴著天蠶絲手套,此刻早已毒發身亡。筒內密信被火舌舔舐,漸漸顯出猩紅字跡:"滄州軍糧已換粗糠,臘月丙戌焚倉滅跡..."
    驛站馬棚突然傳來嘶鳴,二十匹官馬齊齊掙斷韁繩。林川嗅到草料中混著西域瘋馬草的味道,心知這是李平山的後手。他攬住蘇婉清躍上糧車頂棚,眼見瘋馬群將追兵衝得七零八落。最後一匹烏騅馬撞翻烽火台,裹著烈焰衝進驛道旁的蘆葦蕩。
    "接應點在白蘆灣!"
    蘇婉清扯下半幅燒焦的簾布,浸透井水蒙住口鼻。林川揮劍斬斷轅木,糧車順著斜坡衝入暮色。車底暗格突然彈開,跌出個鎏金匣子——這竟與半月前失蹤的兵部勘合匣形製相同!
    追兵的箭雨釘入車板時,林川用劍尖挑開匣上九宮鎖。七枚虎符躺在杏黃緞上,其中兩枚邊緣帶著新鮮的刮痕。蘇婉清突然指著符麵篆文:"這是十年前冀州軍改製的舊符,早該熔了重鑄..."
    糧車在河灘碎石間顛簸,林川瞥見匣底暗層的血指印。他將虎符浸入漂著浮冰的河水,符身漸漸顯出"丙辰年監製"的陰文。對岸忽有漁火連閃三下,老仆福伯駕著運柴船破浪而來,船頭堆著的鬆枝裏暗藏強弓勁弩。
    "少爺看水紋!"
    福伯擲來牛皮水囊,林川就著月光細看——水麵倒映的北鬥七星竟多出第八顆暗星。他猛然醒悟,扯開玄鐵筒夾層,羊皮紙上的漕運路線圖與星位完全重合,暗星所指正是李府私港!
    子時的梆子聲被浪濤吞沒,林川潛入刺骨的河水。神龍劍在水底泛起幽藍光芒,照見沉船殘骸中的檀木箱。劍尖挑開鏽蝕的鐵鎖,箱內賬冊記載的"丙辰年軍餉虧空",竟與密室密約的數目分毫不差!
    蘇婉清在船頭點燃狼煙,赤色煙柱驚動兩岸巡防營。林川攥著浸濕的賬冊躍出水麵,忽見東南方升起三盞孔明燈——正是李平山與漕幫約定的撤退信號。他反手擲出神龍劍,劍氣斬斷燈繩的瞬間,對岸密林裏傳來馬匹驚嘶。
    "是軍械庫的青海驄!"
    蘇婉清辨著蹄音,指尖在船舷劃出《破陣圖》。林川會意,將虎符按在船板接縫處,暗格彈開竟現十張鹽引。最底層的票據蓋著戶部鮮紅大印,墨跡卻透著青州特產的螺子黛光澤——這是足以誅九族的偽造官憑!
    五更天,柴船泊在廢棄碼頭。林川摩挲著神龍劍柄的龍鱗紋,忽見劍身映出蘆葦叢中的寒光。二十名黑衣死士踏著《七星步》圍攏而來,每人胸前繡著火焰刺青,正是北境豢養的燕雲十八騎餘孽。
    "留活口!"
    蘇婉清的金針還未出手,林川的劍風已卷起滿地霜雪。神龍劍似有靈性,專挑敵人曲池、環跳二穴。當第七個死士跪地時,劍尖忽然轉向東方——三裏外烽燧台上,李平山的玄狐大氅被晨風掀起一角!
    "轟!"
    烽燧台突然坍塌,林川的軟劍纏住飛索,卻見李平山墜入急流。漂來的鬥笠上插著淬毒袖箭,箭尾係著的血書隻有八字:"滄州糧盡,邊關將亂..."
    旭日初升時,林川站在焚毀的驛站廢墟上。焦土中半塊殘破的驛符,正與他懷中的虎符嚴絲合扣。蘇婉清從灰燼裏扒出枚燒變形的玉帶鉤,鉤頭螭紋與李平山冠禮佩飾如出一轍。
    三十裏外,最後一縷狼煙消散在天際。林川望著官道上新踏出的馬蹄印,神龍劍忽然低吟著指向北方——那裏,滄州城的輪廓正被朝霞染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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