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烽煙永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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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的更聲未落,兵部值房的銅鈴已急如驟雨。淩風展開八百裏加急的軍報,火漆上“大同”二字被血漬浸得模糊,信紙邊緣焦痕尚存,似是從火場中搶出的殘頁。
“瓦剌五萬輕騎繞開邊牆,突襲殺虎口。”林清芷指尖劃過輿圖,朱砂點在長城豁口處,“此處墩台半年前由工部加固,但軍報稱‘城牆無故自潰’——淩大人可還記得徐階書房那批替換城磚的密令?”
兵部尚書孫傳庭踉蹌撞開門扉,甲胄上的冰碴簌簌而落:“前線急報!大同總兵崔呈秀開城獻降,關內囤積的遼東精炭盡數落入敵手!”他猛然扯開胸甲,暗藏的密信飄落案頭,“崔賊降書是用軍械庫的火藥配方紙寫的,墨跡與工部存檔的《城防誌》批注同源!”
淩風劍尖挑起信紙,透光可見紙紋間的“天工”暗記:“徐黨三年前便在生產軍械用紙時摻入硝石粉,這類信紙遇火即燃,倒是毀屍滅跡的好手段。”他突然揮劍劈開孫傳庭的護心鏡,夾層裏滑出的金鑰插入輿圖暗格,竟彈出一卷《九邊火器布防圖》,“孫大人這護心鏡的機括,與崔呈秀佩劍上的暗匣倒是同出一轍。”
乾清宮的晨議被血腥氣打斷。錦衣衛抬入十具焦屍,林清芷掀開白布,露出屍首腰間鎏金牌符:“五軍營的夜不收,本該在宣府探查敵情,卻死在京郊焚屍場。”她銀針挑開焦屍口腔,“齒縫藏毒囊是東廠手段,但毒液——”針尖忽泛青紫,“這是苗疆蠱毒,與徐階所服同源!”
嘉靖帝摔碎茶盞,瓷片濺過戶部侍郎高拱的蟒袍:“半年來邊軍餉銀加了四成,就養出這些通敵的蠹蟲?”
“陛下請看。”林清芷抖開染血的《清丈田畝冊》,冊頁間突然散落數百粒帶殼黍米,“去歲薊州軍屯清出良田萬頃,今春播種的卻是喂馬的陳年黴種。”她碾碎黍殼,黑色粉末簌簌而落,“田土被偷換為火硝礦渣,這些‘軍糧’隻需一粒火星……”
殿外忽起騷動,宣府潰兵撞響登聞鼓。領頭校尉扯開衣襟,胸口箭創潰爛處赫然釘著半枚精鋼箭簇:“瓦剌弩箭竟與我軍神機弩製式相同!弟兄們守著炸膛的火炮,被自家兵器屠了三天三夜!”
淩風抓起箭簇疾步至殿前日晷,晷針陰影恰指向工部存檔的火器圖譜。“箭矢的淬火紋是通州鐵匠王麻子的獨門手藝。”他劍鋒忽轉,挑開工部郎中袖口,腕間燙疤與王麻子收徒契上的烙鐵印分毫不差,“三年前王麻子因‘私鑄兵器’被斬,原來是為滅口!”
午時驕陽炙烤著西苑校場,二十門新鑄的紅衣大炮泛著冷光。林清芷撫過炮身銘文:“‘天啟元年工部監造’,但炮膛的合範線——”她突然將火藥倒入膛內,“比標準製式短了三分,強裝藥必炸膛!”
隨行工匠突然暴起,鐵錘砸向火繩的刹那,淩風劍鞘已洞穿其咽喉。屍身墜地時懷中的火折引燃炮位下的硝石粉,林清芷卻早將浸水的棉袍覆住藥池:“徐黨在每座炮位下埋了火油罐,若方才二十炮齊發……”
暮色沉沉,淩風策馬衝入西山鐵礦。煉鐵爐旁散落的賬冊被風掀起,某頁缺失的齒痕與兵部軍械支出完全契合。他劍劈鐵鎖,倉庫內堆積的並非生鐵,而是浸透桐油的鬆木——與當年金水河冰壩的劣質木料一模一樣。
“報——!”探馬撞斷轅門旗杆,“瓦剌前鋒已破居庸關,敵陣中驚現我軍去年丟失的雷霆戰車!”
林清芷將戰車圖紙鋪在沙盤上,忽然以朱筆勾連車轍痕跡:“徐黨在戰車軸承暗藏火藥,每行百丈必留燃屑。”她掀開圖紙夾層,泛黃的《漕運日誌》記載著去歲冬日“石料”進京的船次,“那些‘石料’實為戰車部件,借冰船藏入九門地窖!”
夜半驚雷炸響,淩風佇立城樓。雨幕中忽現百餘盞飄搖河燈,燈麵繪著大明的二十八宿分野圖。林清芷銀針射落一盞,燈骨赫然是邊軍箭矢改製:“徐黨用陣亡將士的箭矢作燈骨,河燈飄至何處,何處糧倉便遭火攻!”
子時三刻,最後一盞河燈在通州碼頭墜毀。淩風劍挑未燃盡的燈油紙,灰燼中顯出一行血書:“京師九門,地火焚城。”林清芷猛然展開《九門水道圖》,朱筆圈出七處新修暗渠:“這些暗渠走向,與當年埋藏火藥的冰壩方位一致!”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雲層時,三千營精銳已封鎖九門。淩風撬開德勝門地磚的刹那,二十年陳釀的桐油味混著火藥氣息撲麵而來。林清芷將火把投入暗渠,火光順著陶管疾走,在城外三裏處衝霄炸響——那裏正是瓦剌大軍的屯糧之地。
“報——敵營糧草盡焚!”傳令兵的馬蹄裹著硝煙,“瓦剌可汗的金帳升起白旗!”
淩風握緊劍柄,目光掃過城樓下跪降的敵使。那人懷中的降書用《萬民書》殘頁寫成,背麵的匠籍名錄上,赫然有徐階嫡孫的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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