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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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感恩
    張釗獨處室中,正展卷細讀《百世書摘》,複將楊福蓉所贈的《前世集》取出,並置案頭。兩書所述觀北門之事,相較之下,猶如霄壤之別,雲泥殊路。
    張釗思前想後,把兩本書一合,心中歎了口氣。正此時,忽聞屋外異響,張釗警覺,輕步潛行,出門窺探。但見夜色朦朧中,一道人影閃過。張釗暗驚,身形一動,縱身躍起,尾隨其後。
    離近一看,發現這人手中居然還抓著一名少女,張釗厲聲大喝:“大膽毛賊,這麽晚,居然敢來此地采花,你是不是顛地派來的?”
    這人就是臭嘿,他從羊城趕到虎門寨,本欲在此地邊尋張釗的下落,邊尋醫問藥,無奈其體臭熏天,而懷中少女卻姿容絕世,宛若幽蘭,寨民誤以為他是采花大盜,皆避之不及,他無奈四處苦尋,至今仍無找到落腳之地。
    臭嘿沒有說話,他抓著女子仍然在夜間穿行,張釗心想,這人孤鴻掠影,足點寨門的石獅頭,已又躍出一丈之外,輕功奇高,天下少有,怕是功力也不在自己之下。
    他容不得多想,隻是一心想救那個少女,便提氣用力一躍,跳到臭嘿身前,旋即回首一掌,與他對掌相接。雙掌相觸之際,張釗感到一股雄渾真氣自對方的中渚穴中洶湧而出,將自己震出丈遠。
    而臭嘿竟紋絲不動,他用右手輕輕攬住少女的纖腰,目含柔光,視線所及,唯女子的嬌顏。他不言不語,心中憐惜之意,如潮湧至。
    臭嘿打量著張釗,深思片刻之後,把少女遞給了他,抱拳說道:“這女孩受了驚嚇,還望俠士仁心,請代我照顧她吧。”
    張釗聞著一股臭味從這人身上發出,便用手輕掩麵部,問道:“這位大哥請留步。這少女是你什麽人?還請告知。”
    臭嘿轉首回道:“我不認識她,隻是隨手相救,但我身無分文,難購良藥,隻能從歹人手中將她救出,卻救不得她的心傷。”
    借著月光,張釗見這人身形壯碩,卻無笨拙之態,反顯豪俠之風,談笑間自有磊落胸懷,令人心生敬仰。他害怕掩麵對他不敬,便悄悄把手放下。
    他接著問:“請問這位大哥叫什麽,既然你身無分文,那何不在我工莊留宿?”
    臭嘿答道:“我的名字亦與我的外貌一般不足掛齒,我此次出門是為了尋人,若是俠士肯收留這位姑娘,我就了無牽掛了。”
    張釗見這人去意已決,雖心有不舍,亦知挽留無益,頓時心出一計,便假意說:“我工莊裏流民麇集,其類多是不軌之徒。他們整日遊蕩無度,形骸放浪,目無禮法。更有幾個兄弟穢言褻語,行止猥瑣,比市井無賴更壞,我看這少女長得美,不如我把她治好後,送給莊中的暴徒當媳婦兒吧。”說著,他抱起少女向莊中走去。
    臭嘿心裏一驚,一躍跳到張釗前麵,說道:“俠士留步,請問莊中是否有藥房?我想親自為這姑娘治病。”
    張釗竊喜,說道:“當然有,既然你自己會治病,為何假手他人呢?”
    臭嘿道:“我麵相醜陋,身散異味,怕嚇到這位姑娘,俠士能否答應我,待我治好這位姑娘,您不要向她提起我...免得招她嫌棄。”
    張釗點點頭,淺笑道:“隻要你肯留下來,我答應你就是。”
    張釗將少女抱回思別苑,又命楊福蓉前來照顧,對她說:“這位女子受了傷,接下來的日子,就由你來照顧她吧,我每日前來送藥三次,若是有什麽問題,你就去正堂找我。”
    楊福蓉見張釗收拾行李,不解的問:“莊主,你這是要去哪?”
    張釗道:“思別苑內靜謐祥和,恍若仙鄉,適合修身養性,又宜練武習字,與三位堂主的住所毗鄰,她們經常來這裏玩耍,今日又有一位姑娘在這裏養病,我是一個大男人,怎麽能整日和姑娘們混在一起呢?恰好寨後的虎門廄?有不少空房,我就搬去那裏住吧。”
    楊福蓉說:“我們工莊有一苑,二舍,三堂,四營,而虎門廄?在莊園最北麵,地處十分偏僻,環境更是惡劣不堪,莊主豈能委屈自己,住在那裏呢?”
    張釗道:“我莊中徒眾能住,我為何住不得?還有,莊中今日來了一個大哥,他是我的朋友,你們切不可怠慢他。”
    楊福蓉見張釗執意要走,也不好說什麽,就命馬大力和衛耕幾人幫他搬運行李。
    馬大力幾人心內惶然,然畏莊主之威,不敢不從,隻得強忍惡臭,負囊前行,剛走進虎門廄?,衛耕就跪在地上,說道:“莊主,這裏...這裏實在太臭,我們就不幫您搬進去了,若您還有事情,再吩咐小的。”說完,他們紛紛棄物而逃,一轉眼就不見了。
    張釗搖了搖頭,自己扛起行李,走進廄?門,此地穢氣熏蒸,臭不可近,蠅蟲亂舞,掩鼻難息,原來虎門廄?是育馬之所,內有良駒二十餘匹,一旁有十二間陋室,本為馬夫居住。臭嘿由於體臭,不得不搬到此處,距四營尚有半裏之遙,故影響不到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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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釗走進臭嘿的房間,卻心下甚奇,沒想到此人表麵氣濁如腐,然其居處纖塵不染。窗明幾淨,幾案之上,書卷羅列,井然不紊。地無雜物,壁無垢痕。這叫張釗想起那首《陋室銘》,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以潔為美,以整為序,居之怡然自得。
    張釗咳嗽了一聲,臭嘿大驚,上前鞠躬,問道:“那女孩...”
    張釗道:“你勿要擔憂,我已命教中的女子將她安置,由她照料,定不會出差錯。”
    見此人對其他人呼來喝去,必居莊中要職,臭嘿道:“這位大人,我身上臭,您身份尊貴...”
    張釗打斷他,笑著說:“我是工莊的莊主,隻是我睡不慣高床軟枕,就想來你這裏湊合幾日,若你不嫌棄,我們就同居一室吧。”
    臭嘿見眼前之人是莊中之主,更加羞愧的不敢抬頭。
    張釗見這人甚難為情,說道:“有些人身上臭,但是內心幹淨,而有些人表麵幹淨,其實內心坑髒無比。所謂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不過我倒覺得和你交往是與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了。”
    說著張釗大笑起來,而臭嘿直撓頭,繼而也嘿嘿憨笑起來。
    第二日辰,臭嘿在藥房裏將煎好的藥遞給張釗,托他帶去思別苑。楊福蓉接藥而入,楊憶月扶著少女坐起,以柔語慰之,遂持藥盞,徐徐喂下。
    半日之後,少女猛然醒來,驚坐而起,雙手捂著胸口,雙腿蹬著被褥,躲到床角上,脫口而出:“你們..你們這些淫賊。”
    楊憶如婉笑道:“什麽淫賊?你長得那麽漂亮,若是碰上淫賊,身上豈還會穿著衣服嗎?”
    少女低頭看著自己已換上新衣服,而眼前的女子容止端方,儀態嫻雅,眸若秋水,清亮含慧,才知自己是被人所救,委屈的一下子大哭起來。
    楊憶月摟著少女說道:“你年齡和我相仿,怎麽比我還嬌啦?不過你走運,多虧了送你來的大哥,否則你早就沒命了。”
    張釗自屋外翩然而入,見少女已然轉醒,麵露喜色,欣然道:“此藥果然有奇效。”
    見張釗目若朗星,風采卓然,少女以為他就是憶月說的那位大哥,即刻下床,蓮步輕移,至他麵前,盈盈下拜,連忙道謝。
    張釗淺笑道:“幫你換衣服的是楊夫人,喂你吃藥的是憶月妹妹,我什麽都沒做,你謝我作甚呢?”
    少女嬌容含怯,說道:“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定被歹人所害,今生我做牛做馬,毫無怨言。”
    張釗道:“救你的並非是我,而另有其人,隻是他長相稍胖,身有穢氣。若你想感謝他,就去莊北的虎門廄找他吧。”
    少女緩緩低首,略有所思,忽然間她睜大眼睛,滿臉惶恐,大叫起來:“他...他是淫...淫賊。”
    張釗安慰道:“他雖然相貌平平,但心地善良,你昏迷這一日,他一直在藥房為你煎藥,不時詢問你的情況,你適才說要為救你之人做牛做馬,這話你可別忘了。”說罷,張釗轉身離去。
    這時,楊福蓉走過來,問道:“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回道:“我叫馮慧詩,是知府馮有名的女兒。”
    楊福蓉淺淺一笑,說道:“莊主說得對,人家不管如何,既然是你的恩公,無論如何你要當麵去謝謝人家呀。”
    馮慧詩垂首斂衽,麵頰暈紅,她把小嘴一抿,點了點頭。
    這日臭嘿背著一大捆柴從山上走下來,馮慧詩已在寨前等他許久。見到臭嘿,她立刻跑了過去,雙腳一蹦,雀躍至他跟前,旋即素臂輕舒,如春枝展翠,廣袖迎風,稚氣盈盈間,她眸光流轉似星子爍爍,嬌憨之態,宛若瑤池仙葩乍現塵寰。
    臭嘿心裏一驚,雙頰羞紅,他低著頭,繞她而行,被馮慧詩一聲叫住。
    臭嘿鞠了一躬,問道:“請問這位姑娘有何指教?”
    馮慧詩嗔道:“你難道不認識我啦?”
    臭嘿見所救的姑娘精神和暢,麵色紅潤,心中大喜。他靜若淵默,低語說道:“我從未見過姑娘,你認錯人了,我體臭,還是離我遠一些吧。”說罷就要離去。
    馮慧詩將他攔住,怒道:“你休想走。”
    她把小手一撐,背在身後,轉過身去,幽幽說道:“前幾日我被壞人盯上,若不是你救我,怕是我早就被...,我今日就是來感謝大哥你的救命之恩,若是你有意,願我們拜為異性金蘭...”
    馮慧詩發現身後沒有動靜,轉頭一看,臭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她嬌嗔含怒,柳眉微蹙,纖手叉腰而立,吼道:“哼,你這個壞蛋。”
    臭嘿路過四營,發現?威遠營裏有個人麵善,他走近一看,大驚道:“烏萬失,原來是你這個賊!”
    烏萬失見是三合會的人,麵露驚惶,撒腿就跑,臭嘿喝道:“你站住。”跟著縱身跳到他的身旁,一把將他擒住。
    烏萬失大罵道:“你這個臭蟲,幹什麽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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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嘿力扣不鬆,怒道:“快把龍鳳劍交出來。”
    烏萬失罵道:“老子說了多少次了,我沒偷劍。”
    臭嘿沉思了一會兒,問道:“龍鳳劍真的不是你偷的?”
    烏萬失道:“老子不會武功,偷劍作甚?又賣不了幾個錢,還不如直接偷銀子劃算。”
    臭嘿神色稍霽,慢慢鬆開他,背起柴,二話沒說,轉身離去。
    烏萬失見臭嘿不把自己當回事,大怒道:“老子就是賊,我在這裏偷東西,你少管閑事。”跟著他拾起一塊石頭,扔了過去,正巧砸在臭嘿的腦袋上。臭嘿止住腳步,用手撓了撓頭,稍事片刻,裝做無事的樣子,徑出營去了。
    酉時已過,臭嘿在虎門廄喂馬,這時馮慧詩從遠處跑來,一把拉住臭嘿的胳膊,說道:“跟我來,有事情和你說。”
    臭嘿為少女執臂曳行,疾步而前,其勢匆匆,若有所趨,他邊跑邊說道:“姑娘,我身上臭,還是離我遠點吧,省的熏到你。”
    馮慧詩卻不加理會,一口氣跑到了思別苑,此時見到三位堂主姑娘在裏麵練劍。
    見臭嘿走了進來,三位堂主見他的憨樣兒,紛紛掩嘴嘻笑。
    臭嘿給三人行禮,說道:“參見大小姐們,我誤入姑娘們的清修之地,我一身臭氣,惹小姐們笑話了。”
    楊有月道:“什麽大小姐?我們可是工莊的堂主。”
    憶月見馮慧詩抓著臭嘿的一隻胳膊,便上來抓著他另外一隻胳膊,說道:“我們不嫌棄你臭,你來就好了。”
    幾個女子把臭嘿請到思別苑的鬆竹林前,馮慧詩道:“這位臭嘿大哥哥武藝可高強啦,不如叫他來指點你們一下吧。”
    臭嘿見幾位姑娘都用手掩著鼻子,便跑到遠處,說道:“各位堂主,我自幼身患臭疾,不懂功夫,且目不識丁,故言語粗魯,無法與姑娘們高談闊論,我這就離去,免得打攪你們的雅興。”
    說著他轉身要往苑外走去。這時,尋月冷哼道:“思別苑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說著抽出峨眉刺,奪上前來,奮然擊之,恰中臭嘿的左臂,他哎呦一聲,淒惻倒地。
    楊憶月和馮慧詩大驚,跑上前,一左一右抓著他,拚命大呼道:“臭嘿臭嘿,你怎麽樣啦?”
    尋月自知闖了大禍,也跑了過來,二話不說,從身上撕下一塊布,幫他包紮起來。
    過了一會兒,臭嘿從地上緩緩而起,而尋月站在一旁,垂首赧然,若負重疚,她囁嚅難言,舉止間盡顯愧色。
    臭嘿看在眼裏,上前對尋月說道:“姑娘莫要自責,我技不如人,晚上擅闖姑娘們的繡閣,應當受此一刺。”
    說罷,他與幾位姑娘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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