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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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尋暗想莫非《葵花寶典》竟為童貫所撰?張澄這廝,竟將他人的著作竊為自己宗門的鎮派之寶,真是玷辱斯文,無恥至極。
    然念及張澄是張蘭德的祖師,尊卑有序,楚尋雖怒不可遏,終未敢出言詈罵,恐失敬意。
    但見張蘭德麵色凝重,長籲短歎,似有萬千心事縈繞。楚尋溫言相慰“張伯切莫自責過甚,江湖風雲變幻,豈因一己之力而能扭轉乾坤呢?張澄雖妄圖逆天改命,然終歸塵土,與萬民同歸一抔黃土,死後不過一棺木罷了。”
    張蘭德微微頷首,回道“宮莊雖盛極一時,然我張家若仍執迷不悟,不思悔改,恐他日必遭天譴,到時悔之晚矣。”
    楚尋斂衽而拱,說道“小女子本非宮莊門下,宮莊興衰榮辱實與小女子無幹。方承蒙前輩青眼,欲納小女子為徒,此誠小女子之幸。既蒙不棄,敢不拜謝?”
    說罷,楚尋蓮步輕移,至張蘭德前,盈盈一拜,盡顯恭敬。拜罷,她素手微揚,寒光乍現,一柄秋水長劍已出鞘在手,劍身映燭,清輝如洗。
    但聞楚尋輕叱一聲,身形驟動,翩然起舞。玉女素心劍法自她手中施展而出,劍光閃爍,劍走龍蛇,迅疾如風。
    須臾之間,楚尋劍尖輕挑,桌上酒盅應聲而起,穩穩置於劍鋒之上。劍鋒微轉,酒盅竟懸於劍鋒而不墜,杯中瓊漿亦滴酒未濺。繼而,楚尋劍鋒微顫,酒盅隨之滾動,自劍鋒之上滑落至楚尋掌心,楚尋輕抬玉手,將酒一飲而盡。
    張蘭德目含讚許“姑娘劍法超群,身姿矯健,不知此套劍法喚作何名?”
    楚尋輕收劍鋒,收入鞘中,答道“這是玉女素心劍,小女子方才所使是其中一式,叫‘清飲小酌’。”
    張蘭德道“好個玉女素心劍,此劍招數俊逸非凡,然其名與姑娘相貌似有未合之處。”
    楚尋麵頰微紅,嬌嗔道“張伯休要取笑我的容貌,小女子自知非傾國傾城,然教我這劍法的姐姐可是絕世美人。”
    張蘭德正色道“你既然是我的徒弟,我豈有嘲笑你的道理?天選之人遊曆降世乃是天道玄機,你的前生是個美豔女子也說不定,再說,人貴在內心,勿要以自己長相而自卑。”
    楚尋瞠目結舌,驚問道“張伯,您難道說的是真的?我之前真的是美豔女子嗎?”
    張蘭德搖頭而笑,道“我又不是智凡禪師,怎麽會有通天徹地的本事。當年張澄降世,以為帶著自己那副醜皮囊,沒想到卻附身在一個美男子身上,鬧出一番笑談,你天生美麗,降世在醜女身上亦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美麗不盡是好事,尋思堂的堂主當年生的何等美麗,最後卻被那皮囊害了,世上萬事都講究一個緣字,美有美的好,醜也有醜的妙。”
    楚尋沉思了片晌,說道“多謝張伯指點迷津,現在我懂了。”
    張蘭德道“現在天已經不早,你還是盡快回去吧。”跟著他擺了擺手。
    楚尋神色微黯,輕歎道“張伯有所不知,少莊主已逐我出尋思堂,五日之內,我怕是回不去了。”
    張蘭德叱道“胡言亂語!畢德這孩子我知道,他雖然有時迂腐,然絕非以貌取人之輩,豈會無端逐你於堂外?”
    楚尋苦笑,坦誠以告“並非是少莊主無故相逐,實乃宮莊傳令大典將至,屆時天下佳麗雲集,我相貌醜陋,恐難登大雅之堂,有辱宮莊名譽。”
    張蘭德搖頭失笑道“胡說!傳令大典豈會在宮莊舉行?莫非畢德要你與我同居一處,以圖我的秘籍嗎?”
    楚尋不以為意“管他呢,少莊主既然不叫我回去,必是有他的原因,他好心收留我,如今我寄人籬下,不便再向他刨根問底。既然前輩能教我武功,我倒不如留在這裏向您學藝吧。”
    張蘭德眸中泛起讚許之光,溫言道“你倒是個勤奮好學的丫頭。不過有丫鬟每日來給我送膳,你若留居於此,恐為張全德發現。憶思堂中,高床軟枕,你不如去那裏休息吧!”
    楚尋連連擺手,急聲道“憶思堂是張莊主夫人的居所,我豈敢僭越,去睡她的床鋪?若為莊主所知,豈不是更為不妥嗎?”
    張蘭德寬慰道“張畢德每月僅至憶思堂一次,前日方歸,短期內必不再至。你就安心住在上麵吧。”
    楚尋心中稍安,她向張蘭德深施一禮,告謝後,便離開了地窖。
    這日,楚尋於院中凝神運劍,忽聞牆外人聲喧沸,雜遝而來,楚尋心下陡驚,暗想“莫非是宮莊中送膳的丫鬟?”
    未及細思,楚尋已縱身躍上牆頭,隱身窺之。但見一群女子,約莫十餘人,皆素衣羅裳,各執酒壇,盈盈而行,嫋嫋娜娜,向莊東逶迤而去。
    酒壇過處,馥鬱之氣自壺口嫋嫋升騰,彌漫於空氣之中。其香清雅而不失醇厚,宛如幽蘭暗放,又似桂子輕揚,沁人心脾,令人沉醉。
    楚尋見狀,心中暗喜“此等佳釀若能獻於張伯,必使其心生歡喜。到時候,張伯一高興,或可多授我幾招精妙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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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及此,楚尋不再遲疑,立時縱身躍下牆頭,刹那間,已立於群女身前。她橫劍當胸,劍尖微顫,指向那群女子,厲聲喝道“爾等妖人,速將酒壇放下!”
    女子見楚尋仗劍而立,皆駭然失色,慌忙伏地而跪,瑟瑟不敢仰視。其中領頭的女子顫聲告饒“我們有眼無珠,不識尊顏,竟唐突冒犯少主夫人,罪該萬死!此酒本為夫人所備,若夫人急欲品嚐,自可隨意取用,我們絕不敢有違。
    隻是我們以後還要伺候您呐,夫人可千萬別叫我們妖人,我們可是地道的女兒家。”
    楚尋心下暗喜,尋思著自己尚未過門,莊中丫鬟已如此恭敬有加,實乃意外之喜。遂收劍入鞘,故作威嚴道“念你們一片忠心,今日姑且饒恕你們。然竊酒之事,切勿外傳,若為我夫君所知,定不輕饒!”
    群女連連叩首謝恩,繼而起身疾步離去。
    楚尋懷攬雙甕佳釀,笑靨如花,步履輕盈,徑奔地窖而來。未至其處,張蘭德已嗅得酒香氤氳,雖未見其人,已朗聲大笑,遙呼道“沒想到這我徒弟又給我送酒來啦。”
    及至楚尋至張蘭德身旁,輕聲道“張伯,小點聲兒,方才若非是我,而是那送膳的丫鬟,您收徒之事,豈不是叫外人知道了嗎?”
    張蘭德嗤道“張畢德這個混蛋,他哪有那麽好心會給我酒喝,就算是他請教我功夫,亦是拿些劣酒充數,哪像是徒弟給我的酒,醇厚甘香,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極品。”
    說著,張蘭德已迫不及待,啟封痛飲起來。楚尋恭聲道“張伯,小女子已將那套劍法再三研習,懇請張伯不吝賜教。”
    說後,楚尋翩然起舞,每一招每一式如春風拂柳,劍法柔中帶剛,每一式皆暗藏玄機,似有千鈞之力蓄勢待發。
    然張蘭德卻似醉眼朦朧,目不轉睛於酒甕之上,心思全然不在劍法,然口中卻讚不絕口,連聲叫好。
    楚尋走上前,將劍收在鞘中,嗔道“張伯,您說好是酒好還是我的劍法好?”
    張蘭德道“酒好,這劍法也好。”
    楚尋道“張伯適才隻顧著喝酒,卻對我這劍法視而不見,又如何知道我的劍法好呢?”
    張蘭德笑了起來,說“隻要你練劍,喜歡用劍,那就是好,張畢德若是能有練劍的老婆,張澄祖師死也瞑目了。”
    楚尋問道“前番我欲與少莊主交手,他說若是他練成葵花神功,便不再怕我的玉女劍法,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張蘭德追憶“當年張澄祖師得《葵花寶典》的第一重,為探其中秘密,便命莊中弟子共習此功。長此以往,莊中弟子說這寶典是門拳腳功夫。此說流傳於莊中,竟成定論,實在是可笑。
    張澄祖師雖未窺得寶典全貌,然他在遊世之先就曉得寶典上的功夫包羅萬象,不但有拳腳,還有劍術,內功修習和無名針法,隻可惜他的後代重拳不重劍,至於針法,他們更是聞所未聞。”
    語畢,張蘭德又喟然長歎“依老夫之見,縱使張家後世有幸重得寶典,以其資質之限,亦難盡窺其中奧妙。張澄祖師害怕張家誤入歧途,遂生一計,將寶典上冊,傳於其子,而下冊中的劍篇,則秘授他的兒媳。”
    楚尋一驚,嚇得小退了一步,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問道“難道張澄已經尋到了劍篇秘籍?”
    張蘭德悠然道“祖師豈會有寶典劍篇的口訣?他所贈予兒媳的,不過是尋常的劍譜罷了,意在叫她協助自己兒子勤習劍術,以防將來有一日找全寶典,張家後代駕馭不了上麵的神功。
    言及此處,張蘭德輕歎一聲“此規矩自張澄祖師之子傳至於孫,然至張全德這一代,卻生變故。他見祖師所留的劍譜平平無奇,豈能與葵花寶典的絕世神功相提並論,遂對學劍之事,更加棄如敝屣。其子張畢德亦因此而不知劍篇所在,更加對學劍不屑一顧。”
    張蘭德道“何憶童亦未能深悟祖師的良苦用心,更未能引領張全德共研劍法。張家劍術日漸式微。然你不同,若他日嫁於張畢德,或能以感化其心,令他舍棄那重拳輕劍的陋習。如此,你將成為張家的功臣也說不定呀!”
    楚尋道“張伯既言宮莊為禍江湖已久,則其若得葵花寶典,修成其上神功,江湖恐將再掀腥風血雨。我若勸少莊主習劍,他日若其真練成功夫,我豈非助其成惡,為虎作倀嗎?”
    張蘭德道“你所言極是。葵花寶典雖為邪書,然其中所載武學實乃我華夏武學的瑰寶,若輕易湮沒於張家之手,實乃武林大憾。老夫惟願他日,若張家後人有機緣修成此功,以正道馭之,鋤強扶弱,不枉老夫一番苦心。”
    楚尋心想,邪功就是邪功,哪有用到正途之理?”
    時值靜謐,張蘭德忽側耳諦聽,蹙眉問道“丫頭,你可聽到外麵有何異響?”
    楚尋神色驟變,惶然四顧,顫聲問道“莫非莫非是張莊主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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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蘭德凝神細辨,說道“此聲似火器轟鳴之聲,當年我在皇家,亦聽過這種聲音,怕是外麵有人闖入。”
    楚尋側耳傾聽片刻,搖頭道“張伯,我看你定是聽錯了。此處非戰場,何來火器之聲?”
    張蘭德道“倭寇肆虐,已據東三省,其狼子野心,早晚必兵鋒西指,侵我腹地。故而適才聞得那火器轟鳴聲,亦不足為奇。
    我居此地窖多年,目雖不明,然耳力異於常人。我斷言,上方必有變故。”
    楚尋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我願上去一探,張伯且在此處等候。”說著,她執劍而出。
    剛出地窖,一股濃烈火藥味撲鼻而來,楚尋心中一凜。疾步奔出大院,縱身躍上屋簷,極目遠眺,但見一群人抬著花轎,浩浩蕩蕩穿行於莊中。轎前轎後,眾人皆著紅衣大袖,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楚尋驚疑參半,速返地窖,向張蘭德詳述所見。
    張蘭德戲謔道“我還以為畢德因何將你趕到此處,原來竟是瞞著你與別的女子成婚呐。”
    楚尋悲從中來,嚎啕大哭“少莊主負心薄幸,曾承諾我做他正室妻子,而其實是在框我。若他娶了別的女子,我必被他逐出莊外,到時候我必凍死餓死在外麵,我我今後可怎麽辦呀?”
    張蘭德忍俊不禁,朗聲笑道“你這娃子,何故如此悲觀?老夫困於地窖二十載,尚能泰然處之,逍遙自在。而你有手有腳,來去無拘,卻在此涕泗橫流,實乃有失體統,大為不該。”
    楚尋聞言,恍若未聞,依舊端坐於地,淚如斷線之珠,潸然而下。
    張蘭德複又勸慰道“前日你說不嫁那要自宮之人,今聞張畢德無意於你,豈非正遂你願嗎?何故反生悲戚?”
    楚尋聞言,仍自痛哭不止。
    張蘭德見狀,眉頭微蹙,嗔道“若你再如此哀哭,恐將莊中聖女引來。到時候怕你小命不保啦。”
    楚尋聞此,心神一凜,悚然而驚,哭聲戛然而止,唯餘啜泣之聲,漸趨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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