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李園練武場，霜氣凝結在青石板上，踩上去發出細微的碎裂聲。我裹緊單薄的練功服，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
    "站直了！"李尋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比晨霜還冷，"燕子門的內功心法首重姿勢，脊柱如鬆，氣沉丹田。"
    我努力挺直腰板，學著他的樣子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膝蓋還沒打直，一根細竹竿就抽在了我的腿彎處。
    "啊！"我痛呼一聲，差點跪倒。
    "膝蓋微曲，不是繃直。"李尋歡繞到我麵前，那張俊臉板得像塊鐵，"再來。"
    我咬緊牙關調整姿勢。這才第一天，我已經後悔答應學武了。現代人哪受過這種罪？
    "呼吸要綿長，吸氣時想象氣流從百會穴灌入，沿任脈下行至丹田。"李尋歡的手按在我的腹部，"呼氣時，氣流從督脈上行，循環往複。"
    我試著照做，卻嗆得咳嗽起來。
    "笨！"李尋歡皺眉，"你體內明明有"燕行功"根基，怎麽連最基本的吐納都不會？"
    "我又不是真的燕九！"我委屈地反駁，"我連任督二脈在哪都不知道好嗎？"
    李尋歡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是我心急了。來，先教你認穴位。"
    他手指點在我頭頂："這是百會。"接著滑到眉心，"印堂。"然後是喉嚨、胸口、肚臍...
    當他的手指按在我小腹下方時，我忍不住扭了扭："癢..."
    "嚴肅點！"李尋歡瞪我，"丹田乃真氣匯聚之所，練武之人最要緊處。"
    "知道啦..."我撇撇嘴，努力集中注意力。
    一個時辰後，我終於勉強記住了主要穴位和基本呼吸法。太陽已經升起，照得練武場一片金黃。
    "今天就到這裏。"李尋歡終於鬆口，"明日同一時間，繼續。"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骨頭像散了架："天啊...這才第一天..."
    "歡喜！"林詩音的聲音從回廊傳來。她提著食盒快步走來，看到我的狼狽樣，忍不住抿嘴笑了，"很辛苦吧？"
    "簡直要命..."我哀嚎著接過她遞來的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大半。
    林詩音掏出手帕，輕輕擦去我額頭的汗水："慢點喝。"
    李尋歡在一旁幹咳兩聲："我先去洗漱。詩音，看著他別亂跑，一會兒還要練劍。"
    等李尋歡走遠，林詩音立刻從食盒底層摸出幾塊糕點："偷偷藏的，快吃。"
    我感動得差點哭出來，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裏。林詩音看著我笑，眼睛彎成了月牙。
    "笑什麽？"我含糊不清地問。
    "你臉上沾了芝麻。"她伸手拂去我嘴角的碎屑，指尖溫暖柔軟。
    我心頭一熱，抓住她的手："詩音，謝謝你。"
    她臉紅了，但沒有抽回手："傻瓜，謝什麽。"
    "謝謝你...接受這樣的我。"我低聲說，"一個來曆不明的孤魂野鬼。"
    林詩音搖搖頭，認真地看著我："不管你是誰，從哪來，你就是我的歡喜。"
    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她臉上，美得讓我屏息。我忍不住湊近，想吻她...
    "咳咳！"李尋歡的咳嗽聲從背後傳來，嚇得我們立刻分開。
    "練劍。"他麵無表情地拋給我一把木劍，"先從基本招式開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簡直是地獄。李尋歡演示的"基本招式"在我眼裏快得眼花繚亂，我笨拙地模仿，不是腳下拌蒜就是揮劍打到自己。
    "不對！手腕要活，劍走偏鋒！"李尋歡第n次糾正我的動作，"燕子門的劍法講究輕靈飄逸，你使得跟砍柴似的！"
    "我本來就不會啊！"我委屈地抗議。
    "那就讓身體記住！"李尋歡突然一掌拍在我背上。
    一股熱流從他掌心湧入，我體內的"燕行功"像是被點燃了，四肢突然不受控製地動起來——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我的身體隨之旋轉，腳尖輕點地麵，整個人如燕子般掠起，劍尖直指李尋歡咽喉！
    "好！"李尋歡不驚反喜，側身避過，"就是這樣！"
    我驚恐地看著自己不受控製的身體："這...這不是我！"
    "是燕九的肌肉記憶！"李尋歡邊閃避邊喊，"別抗拒，順其自然！"
    木劍在我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我像個旁觀者，看著自己的身體施展出精妙絕倫的劍法。
    突然，一陣劇痛從太陽穴炸開，眼前閃過無數陌生畫麵——
    一個白發老者手持長劍，在火光中怒吼："燕九！帶著《燕行譜》走！別回頭！"
    血...到處都是血...燕子門的牌匾被砍成兩半...
    "歡喜！"林詩音的呼喚將我拉回現實。我發現自己跪在地上，木劍斷成兩截，雙手抖得像篩糠。
    "又看到記憶了？"李尋歡蹲下來，按住我的肩膀。
    我冷汗涔涔，說不出話，隻能點頭。
    林詩音用袖子擦去我臉上的汗，眼中滿是擔憂："要不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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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繼續。"我咬牙站起來，"我必須掌控這股力量，否則..."
    否則原主的記憶會吞噬我。這句話我沒說出口，但李尋歡的眼神告訴我，他明白。
    "好。"他遞給我一把新木劍，"這次試著主動引導內力，別讓記憶反客為主。"
    我深吸一口氣，回憶剛才的感覺，慢慢調動體內那股暖流。木劍再次揮出，雖然不如之前流暢，但確實有了幾分燕子門劍法的神韻。
    "不錯！"李尋歡難得誇讚，"記住這種感覺。"
    就這樣，在不斷的嚐試與失敗中，上午的訓練結束了。我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手臂酸得抬不起來，但心裏有種奇異的成就感。
    "下午學習輕功。"李尋歡宣布，"現在去用膳休息。"
    林詩音扶著我往回走，我幾乎把全身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重死了..."她小聲抱怨，卻沒有推開我。
    "誰讓你這麽可愛..."我貧嘴道，換來她一個白眼。
    午飯後，我癱在床上昏睡過去。夢裏，我又看到了那個白發老者——燕子門掌門燕南天，也就是"我"的父親。
    "九兒，《燕行譜》關係重大，絕不可落入奸人之手..."老者咳出一口血，"去找...李..."
    夢突然中斷，我被李尋歡搖醒："酉時了，練輕功。"
    我迷迷糊糊爬起來，感覺比睡前還累。林詩音已經等在院子裏，手裏拿著...那是我的運動鞋？
    "我改造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按你說的，加了氣墊和防滑底..."
    我感動得一把抱住她："你太貼心了！"
    穿上這雙古代版運動鞋，果然舒服多了。李尋歡好奇地打量："此物倒是稀奇。"
    "我們那兒的練功鞋。"我信口胡謅。
    輕功訓練比劍法還折磨人。李尋歡讓我在梅花樁上跳來跳去，美其名曰"培養平衡感"。結果就是我摔得鼻青臉腫，屁股快摔成八瓣。
    "放鬆！"李尋歡站在最高的樁子上，白衣飄飄，瀟灑得像隻真燕子，"想象你是一片羽毛。"
    "我是一塊磚頭還差不多..."我嘟囔著，再次爬上樁子。
    就在我第n次摔下來時，身體突然一輕，體內"燕行功"自動運轉，我竟然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落在另一根樁子上！
    "我成功了？"我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腳。
    "好！"李尋歡鼓掌，"這就是"燕子三抄水"的雛形！"
    林詩音在下麵歡呼，比我還要興奮。我得意忘形，想再展示一次，結果樂極生悲，一腳踩空，直直栽下來。
    "小心！"李尋歡飛身來救，但有人比他更快——
    林詩音不知哪來的勇氣，衝上前想接住我。我慌忙調整姿勢怕壓傷她，體內真氣亂竄，一道劍氣不受控製地從指尖迸發，直奔林詩音麵門！
    "不！"我目眥欲裂。
    千鈞一發之際，李尋歡的飛刀後發先至，"鐺"地一聲擊偏了劍氣。林詩音臉色煞白，但毫發無傷。
    我摔在地上，顧不上疼痛，爬起來一把抱住她："你瘋了嗎？多危險！"
    林詩音在我懷裏發抖，卻倔強地說："我不能看著你受傷..."
    李尋歡走過來，神色複雜："今天就到這裏吧。歡喜，你內力不穩，強行練習太危險。"
    我愧疚地點頭，緊緊摟著林詩音。剛才那一瞬間，我以為要永遠失去她了。
    回到房間，林詩音幫我處理擦傷。她動作輕柔，但一直不說話。
    "生氣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她搖頭，"隻是在想...如果你完全掌握了燕九的武功，會不會...變成另一個人？"
    我心頭一震。這正是我最害怕的。
    "不會的。"我握住她的手，"無論武功多高，我都是你的歡喜。我保證。"
    林詩音眼中閃著淚光："可那些記憶...那些仇恨..."
    "我會消化它們，但不會被吞噬。"我堅定地說，"我不是燕九，我是二十一世紀的歡喜，愛上了一個叫林詩音的姑娘。"
    她破涕為笑，輕輕靠在我肩上："記住你說的話。"
    夜深了，林詩音回房休息後，李尋歡突然敲門進來，手裏拿著一本古籍。
    "查到了。"他神色凝重，"《燕行譜》不僅是武功秘籍，還記載了一個驚天秘密。"
    "什麽秘密？"
    "關於上官金虹的真實身份。"李尋歡壓低聲音，"他本名上官雲，是二十年前被燕子門逐出師門的叛徒。"
    我瞪大眼睛："所以燕子門滅門..."
    "很可能是他勾結血衣堂所為，目的是奪取《燕行譜》，掩蓋自己的過去。"李尋歡翻到古籍某一頁，"這裏提到，上官雲偷練邪功走火入魔，需要燕子門的"清心玉"壓製。"
    "清心玉？"我下意識摸向胸前的玉佩。
    "就是它。"李尋歡點頭，"這枚玉佩不僅是信物，更是克製上官金虹的關鍵。他必須得到它，否則邪功反噬，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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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吸一口冷氣："所以血衣堂追殺我，是為了這枚玉佩？"
    "不僅如此。"李尋歡沉聲道，"《燕行譜》中還記載了上官雲的一個秘密——他並非漢人，而是蒙古貴族後裔，潛入中原武林有所圖謀。"
    "這...這要是傳出去，金錢幫立馬完蛋啊！"
    "正是。"李尋歡合上古籍，"所以我們必須保護好玉佩，同時找到《燕行譜》。"
    我正想再問，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接著是林詩音的驚叫："爹？您怎麽..."
    "讓開！"一個威嚴的男聲喝道，"李尋歡在哪？"
    李尋歡和我對視一眼，同時衝出門去。院子裏，林詩音正攔在一個中年男子麵前，旁邊站著...龍嘯雲？
    "林伯父。"李尋歡上前行禮，"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中年男子——林詩音的父親林大人冷哼一聲："李尋歡，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窩藏燕子門餘孽！"
    龍嘯雲在一旁陰笑："李兄，我早勸過你，別引火燒身。"
    林詩音急得直跺腳："爹！歡喜他不是..."
    "閉嘴！"林大人怒斥，"女兒家不知廉恥，與逆賊私通！回去再收拾你！"
    我忍無可忍，上前一步："林大人，有話好好說，別為難詩音。"
    "你就是那個燕九？"林大人眯眼打量我，"來人，拿下！"
    十幾個衙役衝上來，李尋歡擋在我麵前："且慢！林伯父，此事有誤會..."
    "誤會？"龍嘯雲冷笑，"武林盟通緝令在此，還有什麽誤會？"他抖開一張畫像，赫然是我的臉，下麵寫著"燕子門餘孽燕九，格殺勿論"。
    林詩音臉色慘白："不...歡喜不是燕九！"
    "那他是誰？"林大人質問。
    我啞口無言。該怎麽解釋？說我是穿越者？誰會信？
    "說不出了吧？"龍嘯雲得意洋洋，"李尋歡，識相的就交人，否則連你一起..."
    "否則怎樣？"李尋歡突然笑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幾把飛刀，"龍兄，你我相識多年，應該知道我的脾氣。"
    龍嘯雲臉色一變，後退幾步："李尋歡！你敢對抗朝廷命官？"
    "林伯父，"李尋歡不理他，轉向林大人，"歡喜是我義弟，絕非什麽燕子門餘孽。若您執意拿人..."
    "那就連我一起拿下吧。"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
    眾人回頭，隻見一個白衣女子飄然落入院中，麵若冰霜，手持長劍——正是驚鴻仙子！
    "驚鴻？"李尋歡驚訝道，"你怎麽..."
    "聽聞有人要動我驚鴻門的朋友，特來看看。"驚鴻仙子冷冷掃視眾人，"林大人，龍大俠，深夜私闖民宅，不太合適吧？"
    龍嘯雲明顯慫了："驚鴻仙子...此事與你無關..."
    "有關。"驚鴻仙子斬釘截鐵，"這位歡喜公子曾助我擊退山賊，是我驚鴻門恩人。誰敢動他，就是與我驚鴻門為敵。"
    林大人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冷哼一聲："好！今日給驚鴻門麵子。但此事沒完！詩音，跟我回家！"
    林詩音倔強地搖頭："我不！"
    "你！"林大人大怒，抬手要打。
    我衝上前護住詩音："林大人！要打要殺衝我來，別為難您女兒！"
    林大人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冷笑："好一對癡情男女。李尋歡，三日內若不交人，休怪我不講情麵！"
    說完，他拽著林詩音就走。詩音掙紮著回頭看我，眼中含淚："歡喜！等我..."
    "詩音！"我想追上去，卻被龍嘯雲帶人攔住。
    "小子，你死定了。"龍嘯雲陰惻惻地說，"下次見麵，就是你的死期。"
    驚鴻仙子劍光一閃，嚇得龍嘯雲連連後退："滾。"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李尋歡長舒一口氣："多謝驚鴻相助。"
    驚鴻仙子搖頭："不必。我欠你的人情。"她轉向我，"歡喜公子，你體內的"燕行功"已有小成，但還不足以自保。接下來會更危險。"
    我苦笑："已經夠危險了..."
    "驚鴻，"李尋歡突然問，"武林盟為何突然通緝歡喜？"
    驚鴻仙子沉默片刻："上官金虹在背後操縱。他聲稱燕子門勾結蒙古，而燕九是奸細。"
    "放屁！"我忍不住爆粗口，"明明他才是..."
    "我們知道沒用。"驚鴻仙子打斷我，"上官金虹勢力太大，連少林武當都要給他三分薄麵。"
    李尋歡沉思片刻："看來必須找到《燕行譜》，揭露真相。"
    "來不及了。"驚鴻仙子搖頭，"上官金虹已經說動六大門派，三日後在嵩山召開武林大會，公審"燕九"。"
    我心頭一涼："所以林大人說的三日..."
    "正是。"驚鴻仙子歎息，"三日後，若你不現身，李園必遭血洗。"
    李尋歡握緊飛刀："那就一戰。"
    "不行！"我急道，"不能連累你和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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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喜，"李尋歡按住我的肩，"你是我義弟，更是詩音的心上人。我們是一家人。"
    驚鴻仙子看著我們，眼中閃過一絲柔和："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我和李尋歡異口同聲。
    "找到真正的《燕行譜》，在武林大會上揭露真相。"驚鴻仙子說，"而線索..."她看向我胸前的玉佩，"應該就在這裏。"
    我掏出玉佩，在月光下仔細端詳。之前沒注意，玉佩背麵竟有極細的紋路，像是...地圖？
    "李尋歡，"驚鴻仙子突然說，"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李尋歡神色一凜："當然。"
    "三日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履行承諾。"驚鴻仙子深深看他一眼，又轉向我，"歡喜公子，保重。"
    說完，她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我看向李尋歡："什麽約定？"
    他搖搖頭："舊事。現在當務之急是破解玉佩秘密，找到《燕行譜》。"
    回到書房，我們對著燈光研究玉佩。果然，背麵的紋路在燭光下顯現出一幅微縮地圖，還有一個奇怪的符號。
    "這是...嵩山某處？"李尋歡皺眉。
    "等等！"我突然想起什麽，"燕九的記憶裏，他父親說過"把《燕行譜》藏在祖師像下麵"..."
    李尋歡眼睛一亮："嵩山達摩洞！燕子門祖師燕赤霞的雕像就在那裏！"
    "那還等什麽？我們..."
    "不，我一個人去。"李尋歡打斷我，"你留在李園繼續練功。現在外麵太危險。"
    我想反對，但知道他是對的。以我現在的武功，出去就是送死。
    "好。"我咬牙答應，"但你一定要小心。"
    李尋歡拍拍我的肩："放心。這三天你專心練功，爭取完全掌握"燕行功"。"
    他離開後，我獨自站在院子裏，仰望星空。三天...隻有三天時間了。我必須變強，為了自己，為了李尋歡，也為了林詩音。
    握緊玉佩，我下定決心：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掌控這股力量，保護我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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